李长青道:“待妹子你祭拜了他们后,我们就走罢。”王玉兰悄悄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嗯”。她突遭此大厄,又自死还生,独一的动机便是为亲人报仇了。因她担搁了这些光阴,她心下实为惭愧,闻李长青已有去意,她岂能有它意?她望着李长青,说道:“李大哥真是神医圣手,我的伤口已然愈合,无大碍了。”她说完,忽觉伤口地点实乃女子隐蔽,岂能向男人提及?顿时脸上微暴露羞红,干脆她此时面色本就惨白,不是过分令人谛视。李长青并未细思,说道:“也好,我们去火线镇子,寻两匹马儿。此地间隔临安颇远,单凭脚力,实难达到。”他顿了顿又道:“这骑马一道,虽难精,却易学。以妹子你之聪明,想必一点即通。”
李长青此时方细细打量这柳树村来。村庄不大,却遍植柳树,柳树村也因此得名。村中人丁本就未几,值此烽火,更是四散回避,村中也更显萧瑟。余人多是些老弱,不肯丢弃祖地,仍居于此。村中房舍多已老旧,房屋破败、稗草丛生,断瓦残垣触目皆是。他来此天下已多时,萍踪也遍及南北,此地固然萧瑟,在北地却不敷为奇。
想那六合造化之奇伟,竟生的这般大千天下、形形色色,毕竟非人力所能及,便是陆地神仙又如何?真的长生不老却又如何?高低四方、古往今来,有多少人真正能以一人之命,系亿兆生灵?人之寿为百年,彭祖寿长八百,甲鱼有千岁,而乌者更达万年。六合之雄奇之巨大、一人之纤细之有力,由此可见。
二人从青阳镇到此,逗留已三日了。那日蒙古兵士颠末此,另有一家张姓老翁也遭其搏斗,王玉兰不忍他曝尸荒漠,战乱时分,也不讲究甚么棺椁厚葬,是以将它与二人一起埋葬。
他流落至此,心下实有些茫然。他幼时得异人指导,修道至今已经四十余年。旧事各种,仍历历在目:小时不明事理,觉得学了便可无所不能,虽有些痛苦,却不敢向别人言。干脆他资质尚可,二十五岁时毕竟有些小成,心下狂喜,人便更加痴迷起来。物换星移,日月轮转,六合也有尽时,唯仙神不灭。他再也顾不得高堂父母,与娇妻幼女,闭关苦修二十年,本觉得一朝劫过,便是一片陆地神仙,却未曾想,竟成了这般风景。
二人渐行渐远,那柳树村已望不见踪迹了。李长青道:“我们先去临安,那儿有我一处居处,稍待光阴,我们再一起前去襄阳。”王玉兰低声道:“嗯,统统听李大哥安排。”她身材虽不肥胖,行路很久,纵是有这料峭春寒,额头也微微见汗。本来惨白的脸颊也多了些赤色,面上的悲容也去了几分,却显得有些沉默。
李长青又向那屋后望了一眼,见那五棵柳树并排而立,一阵清风拂过,那刚抽出嫩芽的柳条儿随风摇摆,仿佛是在与他们挥手道别。
天气起了薄雾,面前迷蒙看不逼真。只见远处依罕见些人影闲逛,想是春种秋收,又到了繁忙时分。他凝神谛听,公然闻得牛叫声、犬吠声、鸟鸣声、伴着呼喊声远远传来。那呼喊声有高有低、竟颇合节拍。这便是农夫敬爱之处罢?身处艰巨困苦,仍如此勤奋俭朴。他们所求未几,能以双手,为家里挣得一口吃食,便是天下间最完竣之事。纵是苦点累点,也没甚么。是啊,有个盼头,谁情愿那本身性命,赌将来之事呢?
残阳西坠,红日东升,一日夜又倏但是逝。李长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本身功力又增了几分。他自入其间以来,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或烽烟四起、百姓流浪,或城破家亡、哀鸿遍野。以戋戋南宋之地,除临安外,竟无一处升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