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钟,老神婆喃喃一句,转过身,佝偻着脊背拖着断腿,隐入暗中当中。
过了差未几一刻钟,老太太才又说了一句话:你会被淹死。
老神婆的拐杖敲了敲空中,那边置了一方云团似的软垫。
“你将近死了。”
老妇人长的很丑,满脸都是光阴腐蚀的陈迹,身上披发着垂暮之年特有的腐朽气味,令她看上去阴冷而贫乏朝气。
她应是穿戴件广大的白袍,有着翩然欲飞的美好身姿。她抬头向天,双手向天,双眼紧闭似在祷告普通,平和而寂静。
老神婆还是头一次对她如此峻厉,沈遥华垂下眼,咬着牙连推带抱带顶,想尽统统体例,用尽满身力量,才将香炉挪动到了院中。
现在是第三次,七岁,九岁,十一,每两年一次,每次都在农历的七月,鬼节将近时,也是她生辰前。
老神婆已经置好了香案,案头是一尊只要巴掌大小的白玉雕像。
“过来,叩首,甚么时候我让你起来你才气起来。”
老神婆说她会被淹死的隔日她去山中捡柴,莫明的滑了一下,出错从坡上滚下掉入泥潭中,若不是垂潭边的一根枯藤,她就真的死在泥潭当中了。
那头狼三番五次假装拜别复又返回,当它坐在树下与她对视时,狼眼中有着与她普通的固执。
所谓的万家福,就是每次驱邪时老神婆带返来的一捧香灰,积累了满满一炉。
沈遥华痛的一声闷哼,缩手一看,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率青肿起来。
她惊了一下,裹着薄薄的被子坐起来缩到床里轻声问道:“婆婆,你如何了?”
沈遥华只好跪了下来,双手合什,默念一声求神女拯救叩一个响头,她虽跪着软垫,前面倒是青砖空中,一个接一个的叩下去,很快额头便痛了起来。
沈遥华七岁之前,来请老神婆的人很多,七岁以后,老神婆在一次消灾中摔断了腿,便再也没法驱邪。
如果明天会下雨,那不管如何说她都要赖在屋子里。传闻有些大恶之人会被雷劈死,她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信她好端端坐在屋子里会有雷专门找上她。
沈遥华盗汗淋漓的从恶梦中摆脱出来,一睁眼,便瞥见一双死鱼般的眼,那张丑恶的脸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呼吸相缠。
她正想放轻力道,后背俄然挨了重重一杖,她还未及呼痛,老神婆已斥道:“这些年若不是老身替你挡灾消厄你早已是一把枯骨,现在老身已有力护你,若你求不到神女互助,不止你要没命,连老身这把老骨头也要一同搭出来,你不吝命也要想想老身为你断的这条腿,为你沾的这身病!”
四年前第一次被老太太在半夜看醒时几近吓到魂飞魄散,当时老太太说的也是这句话:你快死了。
陈旧的床板跟着她的行动吱吱嘎嘎响了起来,让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跳了起来,恐怕惊到了站在她床边的老妇人。
这一次老神婆说她会被雷劈死,那明天她就得谨慎了。
老神婆低喝一声,老眼中精光四射。
那边有华庭名胜,有金碧光辉,也有残屋败院。
头发灰白的老妇人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普通,一双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的只剩一条裂缝的三角眼还是紧紧盯着枕头凸起下去的处所,也就是方才她枕着的处所。
“你会被雷劈死。”
第二日老神婆穿上了跳大神时穿的彩衣,拄着拐杖在小院四周挂满了彩色的布条,叮咛她将一只半人高的铜香炉搬到院里。
不体贴她也不吵架她,两个在一起糊口了十多年的人,相互间连名字都不晓得,她的吃穿用住都很差,吃不饱也饿不死,穿不暖也冻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