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正然偷看处,忽听得后门内有脚步之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来,娇声问道:“是甚么人,擅入我孀妇之门?”慌得个大圣喏喏连声道:“小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四众,路过宝方,天气已晚,特奔老菩萨檀府,告借一宵。”那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那三位在那边?请来。”行者大声叫道:“师父,请出去耶。”三藏才与八戒、沙僧牵马挑担而入,只见那妇人出厅驱逐。八戒饧眼偷看,你道他怎生打扮:
诗曰:奉法西来门路赊,秋风渐浙落霜花。乖猿牢锁绳休解,劣马勤兜鞭莫加。木母金公原自合,黄婆赤子本无差。咬开铁弹真动静,般若波罗到彼家。这回书,盖言取经之道,不离乎一身务本之道也。却说他师徒四众,了悟真如,顿开尘锁,自跳出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通衢西来。历遍了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闲花。端的也工夫敏捷,又值九秋,但见了些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老蝉吟渐懒,愁蟋思无穷。荷破青绔扇,橙香金弹丛。不幸数行雁,点点远排空。
那白痴拉着马,有草处且不教吃草,哒哒嗤嗤的赶着马,转到后门首去,只见那妇人,带了三个女子,在后门外闲立着,看菊花儿耍子。他娘女们瞥见八戒来时,三个女儿闪将出来,那妇人鹄立门首道:“小长老那边去?”这白痴丢了缰绳,上前唱个喏,道声:“娘!我来放马的。”那妇人道:“你师父忒弄邃密,在我家招了半子,却不强似做挂搭僧,往西跄路?”八戒笑道:“他们是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有违君命,不肯干这件事。
妖娆倾国色,窈窕动听心。花钿闪现多娇态,绣带飘摇迥绝尘。
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粉泥墙壁,砖砌围圜。高堂多绚丽,大厦甚清安。牛羊不见无鸡犬,想是秋收稼穑闲。
刚才都在前厅上栽我,我又有些奈上祝下的,只恐娘嫌我嘴长耳大。”那妇人道:“我也不嫌,只是家下无个家长,招一个倒也罢了,但恐小女儿有些儿嫌丑。”八戒道:“娘,你上复令爱,不要这等拣汉。想我那唐和尚才虽俊,实在不顶用。我丑自丑,有几句标语儿。”妇人道:“你怎的说么?”八戒道:“我固然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消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蛤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那八戒闻得这般繁华,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如何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睬是。”那师父猛昂首,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削发人,岂以繁华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甚么事理!”那妇人笑道:“不幸!不幸!削发人有何好处?”三藏道:“女菩萨,你在家人,却有何好处?”那妇人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秋有新蒭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三藏道:“女菩萨,你在家人享繁华,受繁华,有可穿,有可吃,后代团聚,公然是好。但不知我削发的人,也有一段好处。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削发发愤本非常,推倒畴前恩爱堂。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