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世里修积,此生得遇教员父,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就典身卖力,也酬谢师恩,导致黄沙盖面,更不敢忘也。”三藏闻言,认了实在,就教八戒束缚绳索,救他下来。那白痴也不识人,便要上前脱手,行者在旁,忍不住喝了一声道:“那泼物!有认得你的在这里哩!莫要尽管架空拆台,扯谎哄人!你既家私被劫,父被贼伤,母被人掳,救你去交与那个?你将何物与我作谢?这谎摆脱了耶!”那怪闻言,心中惊骇,就知大圣是个能人,暗将他放在心上,却又战战兢兢,滴泪而言曰:“师父,固然我父母空亡,家财尽绝,另有些田产未动,亲戚皆存。”行者道:“你有甚么亲戚?”妖怪道:“我外公家在山南,女人住居岭北。涧头李四,是我姨夫;林内红三,是我族伯。另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庄摆布。教员父若肯救我,到了庄上,见了诸亲,将教员父挽救之恩,一一对众言说,典卖些田产,重厚酬谢也。”八戒传闻,扛住行者道:“哥哥,这等一个小孩子家,你尽管盘诘他怎的!他说得是,强盗只打劫他些浮财,莫成连房屋田产也劫得去?若与他亲戚们说了,我们纵有泛博食肠,也吃不了他十亩田价。救他下来罢。”白痴只是想着吃食,那边管甚么好歹,使戒刀挑断绳索,放下怪来。那怪对唐僧马下,泪汪汪只情叩首。长老心慈,便叫:“孩儿,你上马来,我带你去。”那怪道:“师父啊,我手脚都吊麻了,腰胯疼痛,一则是乡间人家,不惯骑马。”唐僧叫八戒驮着,那妖怪抹了一眼道:“师父,我的皮肤都冻熟了,不敢要这位师父驮。他的嘴长耳大,脑后鬃硬,搠得我慌。”唐僧道:“教沙和尚驮着。”那怪也抹了一眼道:“师父,那些贼来打劫我家时,一个个都搽了花脸,带假胡子,拿刀弄杖的。我被他唬怕了,见这位倒霉脸的师父,一发没了魂了,也不敢要他驮。”唐僧教孙行者驮着,行者呵呵笑道:“我驮!我驮!”那怪物暗自欢乐,顺顺铛铛的要行者驮他。行者把他扯在路中间,试了一试,只好有三斤十来两重。
三藏依言,策马又进,行不上一里之遥,又听得叫声“救人!”长老道:“门徒,这个叫声,不是鬼怪妖邪;如果鬼怪妖邪,但有出声,无有反响。你听他叫一声,又叫一声,想必是个有难之人,我们可去救他一救。”行者道:“师父,本日且把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过了此山,再发慈悲罢。这去处凶多吉少,你晓得那倚草附木之说,是物能够成精。诸般还可,只要普通蟒蛇,但修得年远日深,成了精魅,善能知人奶名儿。他若在草科里,或山凹中,叫人一声,人不承诺还可;若承诺一声,他就把人元神绰去,当夜跟来,决然伤人道命。且走!且走!前人云,脱得去,谢神明,切不成听他。”长老只得依他,又加鞭催马而去,行者心中暗想:“这泼怪不知在那边,尽管叫阿叫的。等我老孙送他一个卯酉星法,教他两不见面。”好大圣,叫沙和尚前来:“拢着马,渐渐走着,让老孙解解手。”你看他让唐僧先行几步,却念个咒语,使个移山缩地之法,把金箍棒今后一指,他师徒过此峰头,往前走了,却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开步,赶上唐僧,一起奔山。只见那三藏又听得那山背后叫声“救人!”长老道:“门徒呀,那有难的人,大没缘法,未曾得遇着我们。我们走过他了,你听他在山后叫哩。”八戒道:“在便还在山前,只是现在风转了也。”行者道:“管他甚么转风不转风,且走路。”是以,遂都无言语,恨不得一步插过此山,不题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