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造化,天赐汝等长命哩!”众僧道:“老爷呀,你少了一个字儿,是长享福哩!我等日蚀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岸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拥戴。”行者道:“想是累苦了,见鬼么?”众僧道:“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护教伽蓝,但至夜就来庇护。但有要死的,就保着,不教他死。”行者道:“这些神却也没理,只该教你们早死早升天,却来庇护怎的?”众僧道:“他在梦寐中安慰我们,教不要寻死,且苦捱着,等那东土大唐圣僧往西天取经的罗汉。他部下有个门徒,乃齐天大圣,神通泛博,专秉忠良之心,与人间报不平之事,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羽士,还敬你们沙门禅教哩。”
行者顶谢不尽,长揖一声,别了羽士,敲着鱼鼓,径往沙岸之上。过了双关,转下夹脊,那和尚一齐跪下叩首道:“爷爷,我等未曾躲懒,五百名半个很多,都在此扯车哩。”行者瞥见,暗笑道:“这些和尚,被羽士打怕了,见我这假羽士就这般悚惧,如果个真羽士,好道也活不成了。”行者又摇手道:“不要跪,休怕。我不是监工的,我来此是寻亲的。”众僧们传闻认亲,就把他圈子阵围将上来,一个个出头露面,咳嗽打响,巴不得要认出去。道:“不知阿谁是他亲哩。”行者认了一会,呵呵笑将起来,众僧道:“老爷不认亲,如何发笑?”行者道:“你们知我笑甚么?笑你这些和尚全不长俊!父母生下你来,皆因命犯华盖,妨爷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舍断了削发。你怎的不遵三宝,不敬佛法,不去看经拜忏,却如何与羽士佣工,作奴婢使唤?”众僧道:“老爷,你来羞我们哩!你白叟家想是个外边来的,不知我这里短长。”行者道:“果是外方来的,实在不知你这里有甚短长。”众僧滴泪道:“我们这一国君王,偏疼无道,只喜得是老爷等辈,恼的是我们佛子。”行者道:“为何来?”众僧道:
本来是一齐着力打号,齐喊“大力王菩萨”,以是轰动唐僧。行者垂垂按下云头来看处,呀!那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土坯之类;滩头上坡坂最高,又有一道夹脊巷子,两座大关,关下之路都是直立壁陡之崖,那车儿如何拽得上去?虽是天气和暖,那些人却也衣衫蓝缕,看此象非常宽裕。行者心疑道:“想是修盖寺院。他这里五谷歉收,寻不出杂工人来,以是这和尚亲身尽力。”正自猜忌不决,只见那城门里,摇扭捏摆,走出两个少年羽士来。你看他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星冠,身披斑斓。头戴星冠灿烂耀,身披斑斓彩霞飘。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面如满月多聪俊,形似瑶天仙客娇。那些和尚见羽士来,一个个心惊胆战,更加着力,恨苦的拽那车子。行者就晓得了:“咦!想必这和尚们怕那羽士。不然啊,如何这等着力拽扯?我曾听得人言,西方路上,有个敬道灭僧之处,断乎其间是也。我待要回报师父,何如事不明白,返惹他怪,敢道这等一个聪明之人,就不能探个实信?且等下去问得明白,好回师父话。
二更时候,孙大圣心中有事,偏睡不着,只听那边吹打,悄悄的爬起来,穿了衣服,跳在空中旁观,本来是正南上灯烛荧煌。低下云头细心再看,倒是三清观羽士禳星哩。但见那灵区高殿,福地真堂。灵区高殿,巍巍壮似蓬壶景;福地真堂,模糊清如化乐宫。两边羽士奏笙簧,正面高公擎玉简。宣理《消灾忏》,开讲《品德经》。扬尘几度尽传符,剖明一番皆俯伏。咒水发檄,烛焰飘摇冲上界;查罡布斗,卷烟芬芳透清霄。案头有进献新奇,桌上有斋筵丰厚。殿门前挂一联黄绫织锦的对句,绣着二十二个大字,云:“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不足年。”行者见三个老羽士,披了僧衣,想是那虎力、鹿力、羊力大仙。上面有七八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剖明,尽都侍立两边。行者暗自喜道:“我欲下去与他混一混,何如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且归去照顾八戒沙僧,一同来耍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