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闻谈笑道:“师父不济,天下也有和尚,似你如许皮松的却少。唐太宗差你往西天见佛,谁教你把这龙马送人?”三藏道:“门徒呀,似这等吊起来,打着要,怎生是好?”行者道:“你如何与他说来?”三藏道:“他打的我急了,没何如,把你供出来也。”行者道:“师父,你好没搭撒,你供我怎的?”三藏道:“我说你身边有些川资,且教道莫打我,是一时救难的话儿。”行者道:“好!好!好!承你汲引,恰是如许供。若肯一个月供得七八十遭,老孙越有买卖。”
行者传闻不要,就拈在手中,幌了一幌,变作碗来粗细的一条棍子。那贼惊骇道:“这和尚生得小,倒会弄术法儿。”行者将棍子插在地下道:“各位拿得动,就送你罢。”两个贼上前掠取,不幸就如蜻蜓撼石柱,莫想弄动半分毫。这条棍本是快意金箍棒,天秤称的,一万三千五百斤重,那伙贼如何知得?大圣走上前,悄悄的拿起,丢一个蟒翻身拗步势,指着能人道:“你都造化低,遇着我老孙了!”那贼上前来,又打了五六十下。行者笑道:“你也打到手困了,且让老孙打一棒儿,却休当真。”你看他展开棍子,幌一幌,有井栏粗细,七八丈是非,荡的一棍,把一个打倒在地,嘴唇揞土,再不作声。那一个开言骂道:“这秃厮老迈无礼!川资没有,转伤我一小我!”行者笑道:“且消停,且消停!待我一个个打来,一发教你断了根罢!”荡的又一棍,把第二个又打死了,唬得那众娄罗撇枪弃棍,四路逃生而走。
正安慰处,只见前面走出一个婆婆,携着五六岁的一个小孩儿,道:“爷爷,为何这般惊骇?”老者才叫:“妈妈,看茶来。”
却说唐僧骑着马,往东正跑,八戒、沙僧拦住道:“师父往那边去?错走路了。”长老兜马道:“门徒啊,趁早去与你师兄说,教他棍下包涵,莫要打杀那些强盗。”八戒道:“师父住下,等我去来。”白痴一起跑到前边,厉声高叫道:“哥哥,师父教你莫打人哩。”行者道:“兄弟,那曾打人?”八戒道:“那强盗往那边去了?”行者道:“别个都散了,只是两个头儿在这里睡觉哩。”八戒笑道:“你两个遭瘟的,好道是熬了夜,这般辛苦,不往别处睡,却睡在此处!”白痴行到身边,看看道:“倒与我是一起的,洁净张着口睡,淌出些粘涎来了。”行者道:“是老孙一棍子打出豆腐来了。”
孙大圣有不睦之心,八戒、沙僧亦有妒忌之意,师徒都面是背非,依通衢向西正走,忽见路北下有一座庄院。三藏用鞭指定道:“我们到那边借宿去。”八戒道:“恰是。”遂行至庄舍边上马。看时,却也好个住场,但见:野花盈径,杂树遮扉。远岸流山川,平畦种麦葵。蒹葭露润轻鸥宿,杨柳风微倦鸟栖。青柏间松争翠碧,红蓬映蓼斗芳菲。村犬吠,晚鸡啼,牛羊食饱牧童归。爨烟结雾黄粱熟,恰是山家入暮时。长老向前,忽见那村舍门里走出一个老者,即与相见,道了问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