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勒住马叫门徒:“悟空,你看那厢楼阁峥嵘,是个甚么去处?”
三藏闻言,点头叹道:“这桩事含混难懂。一则是朝廷失政,二来是汝等有灾。既然天降血雨,污了宝塔,当时节何不启本奏君,致令刻苦?”众僧道:“爷爷,我等凡人,安知天意?况前辈俱未辨得,我等若那边之!”三藏道:“悟空,本日甚时分了?”
十二时中忘不得,行功百刻全收。五年十万八千周,休教神水涸,莫放火光愁。水火补救无损处,五行联络如钩。阴阳和合上云楼,乘鸾登紫府,跨鹤赴瀛洲。这一篇词,牌名《临江仙》。单道唐三藏师徒四众,水火既济,赋性清冷,借得纯阴宝扇,扇息燥火过山,不一日行过了八百之程,师徒们散诞清闲,向西而去,正值秋末冬初时序,见了些:
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
孙大圣闻声了,厉声高叫道:“陛下,人不成貌相,海水不成斗量。若爱风韵者,如何捉得妖贼也?”国王闻言,回惊作喜道:“圣僧说的是,朕这里不选人才,只要获贼得宝归塔为上。”再着当驾官看车盖,教锦衣卫好生伏侍圣僧去取妖贼来。那当驾官即备大轿一乘,黄伞一柄,锦衣卫点起校尉,将行者八抬八绰,大四声喝路,径至金光寺。
行者道:“师父,那座城池,是一国帝王之所。”八戒笑道:“天下府有府城,县有县城,如何就见是帝王之所?”行者道:“你不知帝王之居,与府县自是分歧。你看他四周有十数座门,四周有百十余里,楼台矗立,云雾缤纷。非帝京邦国,何故有此绚丽?”沙僧道:“哥哥眼明,虽识得是帝王之处,却唤做甚么名色?”行者道:“又无牌匾旌号,何故知之?须到城中扣问,方可知也。”长老策马,斯须到门。上马过桥,进门旁观,只见六街三市,货殖通财,又见衣冠隆盛,人物豪华。正行时,忽见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披枷戴锁,沿门乞化,实在的蓝缕不堪。三藏叹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叫:“悟空,你上前去问他一声,为何这等遭罪?”行者依言,即叫:“那和尚,你是那寺里的?为甚事披枷戴锁?”
端的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万里版图固,千年帝业隆。蛮夷拱服君恩远,海岳朝元圣会盈。御阶干净,辇路清宁。酒坊歌声闹,花楼喜气生。未央宫外长春树,应许朝阳彩凤鸣。
行者道:“有申时前后。”三藏道:“我欲面君倒换关文,何如这众僧之事,不得明白,难以对君奏言。我当时离了长安,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本日至此,遇有受屈和尚,乃因宝塔之累。你与我办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了,上去扫扫,即看这肮脏之事何如,不放光之故何如,访着端的,方好面君奏言,挽救他们这磨难也。”这些桎梏的和尚传闻,赶紧去厨房取把厨刀,递与八戒道:“爷爷,你将此刀翻开那柱子上锁的小和尚铁锁,放他去安排斋饭香汤,伏侍老爷进斋沐浴。我等且上街化把新笤帚来与老爷扫塔。”八戒笑道:“开锁有何难哉?不消刀斧,教我那一名毛脸老爷,他是开锁的积年。”行者端的近前,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几把锁俱退落下。那小和尚俱跑到厨中,净刷锅灶,安排茶饭。三藏师徒们吃了斋,垂垂天昏,只见那桎梏的和尚,拿了两把笤帚出去,三藏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