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安排伏贴,驿丞即请四众,同吃了斋供,又教部下人打归客房安息。三藏感激不尽。既坐下,长老道:“贫僧有一件不明之事就教,烦为唆使。贵处养孩儿,不知怎生对待。”驿丞道:“天无二日,人无二理。哺育孩童,父精母血,怀胎十月,待时而生,生下乳哺三年,渐成体相,岂有不知之理!”三藏道:“据尊言与敝邦无异。但贫僧进城时,见街坊人家,各设一鹅笼,都藏小儿在内。此事不明,故敢动问。”
再去第二家笼里看,也是个小孩儿。连看八九家,都是个小孩儿,倒是男身,更无女子。有的坐在笼中玩耍,有的坐在里边哭泣,有的吃果子,有的或睡坐。行者看罢,现原身回报唐僧道:“那笼里是些小孩子,大者不满七岁,小者只要五岁,不知何故。”三藏见说,疑思不定。忽转街见一衙门,乃金亭馆驿。长老喜道:“门徒,我们且进这驿里去,一则问他处所,二则撒喂马匹,三则天晚投宿。”沙僧道:“恰是,恰是,快出来耶。”四众欣但是入。只见那在官人果报与驿丞,接入门,各各相见。叙坐定,驿丞问:“长老自何方来?”三藏言:“贫僧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处,有关文该当照验,权借高衙一歇。”驿丞即命看茶,茶毕即办支应,命当直的安排管待。三藏称谢,又问:“本日可得入朝见驾,照验关文?”驿丞道:“今晚不能,须待明日早朝。今晚且于敝衙门宽住一宵。”
国王方恼,他却转教喜好,道这是天送长生与你,要取师父的心肝做药引,可延万年之寿。那昏君听信诬言,以是点精兵来围馆驿,差锦衣官来请师父求心也。”八戒笑道:“行的好慈悯!
这大圣出得门外,打个唿哨,起在半空,捻了诀,念动真言,叫声“唵净法界”,拘得那城隍、地盘、社令、真官,并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与护教伽蓝等众,都到空中,对他见礼道:“大圣,夜唤吾等,有何急事?”行者道:“今因路过比丘国,那国王无道,听信妖邪,要取小儿心肝做药引子,希冀长生。我师父非常不忍,欲要救生灭怪,故老孙特请各位,各使神通,与我把这城中各街坊人家鹅笼里的小儿,连笼都摄出城外山凹中,或树林深处,保藏一二日,与他些果子食用,不得饿损;再暗的护持,不得使他惊骇哭泣。待我除了邪,治了国,劝正君王,临行时送来还我。”众神听令,即便各使神通,按下云头,满城中阴风滚滚,惨雾漫漫:阴风刮暗一天星,惨雾遮昏千里月。开初时,还荡荡悠悠;次厥后,就轰轰烈烈。悠悠荡荡,各寻流派救孩童;烈烈轰轰,都看鹅笼援骨肉。寒气侵人怎出头,寒威透体衣如铁。父母徒镇静,兄嫂皆悲切。满地卷阴风,笼儿被神摄。此夜纵孤恓,天明尽欢腾。有诗为证,诗曰:释门慈悯古来多,正善胜利说摩诃。万圣千真皆积善,三皈五戒要从和。比丘一国非君乱,小子千名是命讹。行者因师同救护,这场阴骘胜波罗。当夜有半夜时分,众神祇把鹅笼摄去各处安藏。
又入三层门里,到通衢大市旁观,倒也衣冠济楚,人物清秀。但见那: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跑堂高挂帘。万户千弟子意好,六街三市广财路。买金贩锦人如蚁,夺利争名只为钱。规矩寂静风景盛,河清海晏承闰年。师徒四众牵着马,挑着担,在贩子上行彀多时,看不尽繁华气势,但只见家家门口一个鹅笼。三藏道:“门徒啊,此处人家,都将鹅笼放在门首,何也?”八戒传闻,摆布观之,果是鹅笼,摆列五色采缎遮幔。白痴笑道:“师父,本日想是黄道良辰,宜结婚姻会友,都施礼哩。”行者道:“胡谈!那边就家家都施礼!其间必有原因,等我上前看看。”三藏扯住道:“你莫去,你嘴脸丑恶,怕人怪你。”行者道:“我窜改个儿去来。”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蜜蜂儿,展开翅,飞近边前,钻进幔里旁观,本来内里坐的是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