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知怎生离寺,且听下回分化。
唐僧叫道:“门徒,一贯西来,无数的山林崎险,幸得其间清雅,一起承平。这林中奇花异卉,实在可儿情义!我要在此坐坐: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了,你去那边化些斋来我吃。”行者道:“师父请上马,老孙化斋去来。”那长老公然下了马。八戒将马拴在树上,沙僧歇下行李,取了钵盂,递与行者。
那道人引定唐僧,直至三层门里看处,比外边甚是分歧,但见那: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黄金装圣象,白玉造阶台。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罗中间生锐气。文殊殿,结采飞云:轮藏堂,描花堆翠。三檐顶上宝瓶尖,五福楼中平绣盖。千株翠竹摇禅榻,万种青松映佛门。碧云宫里放金光,紫雾丛中飘瑞霭。朝闻四野香风远,暮听山高画鼓鸣。应有朝阳补破衲,岂无对月了残经?又只见半壁灯光亮后院,一行香雾照中庭。
父母诸亲,得马得轿的,各自逃了性命;奴奴年幼,跑不动,唬倒在地,被众能人拐来山内,大大王要做夫人,二大王要做妻室,第三第四个都爱我美色,七八十家一齐辩论,大师都不忿气,以是把奴奴绑在林间,众能人散盘而去。今已五日五夜,看看命尽,不久身亡!不知是那世里祖宗积善,本日遇着教员父到此。千万发大慈悲,救我一命,地府之下,决不忘恩!”说罢,泪下如雨。三藏端的慈心,也就忍不住吊下泪来,声音哽咽,叫道:“门徒”。那八戒沙僧正在林中寻花觅果,猛听得师父叫得凄怆,白痴道:“沙和尚,师父在此认了亲耶。”沙僧笑道:“二哥胡缠!我们走了这些时,好人也未曾撞见一个,亲从何来?”八戒道:“不是亲,师父那边与人哭么?我和你去看来。”沙僧端的回转旧处,牵了马,挑了担,至跟前叫:“师父,如何说?”唐僧用手指定那树上,叫:“八戒,解下那女菩萨来,救他一命。”白痴不分好歹,就去脱手。
有两个小喇嘛儿跑出外去,瞥见行者唬了一跌,见了八戒又是一跌,扒起来今后飞跑道:“爷爷!造化低了!你的门徒不见,只要三四个妖怪站在那门首也。”三藏问道:“如何模样?”
行者大笑道:“白痴倒有买卖,师父照顾你牵马哩。”三藏道:“这猴头又胡说了!前人云,马行千里,无人不能自往。假定我在路上慢走,你好丢了我去?我若慢,你们也慢。大师一处同这女菩萨走下山去,或到庵观寺院,有人家之处,留他在那边,也是我们救他一场。”行者道:“师父说得有理,快请进步。”三藏拽步前走,沙僧挑担,八戒牵着空马,行者拿着棒,引着女子,一行进步。不上二三十里,天气将晚,又见一座楼台殿阁。三藏道:“门徒,那边必然是座庵观寺院,就此借宿了,明日早行。”行者道:“师父说得是,各各走动些。”顷刻到了门首。叮咛道:“你们略站远些,等我先去借宿。如有便利处,着人来叫你。”世人俱立在柳阴之下,惟行者拿铁棒,辖着那女子。
有诗为证,诗曰:多年古刹没人修,狼狈残落倒更休。猛风吹裂伽蓝面,大雨浇残佛象头。金刚跌损随淋洒,地盘无房夜不收。更有两般堪叹处,铜钟着地没悬楼。
唐僧回至林里,教八戒解了上半截绳索,用钯筑出下半截身子。那怪跌跌鞋,束束裙,喜孜孜跟着唐僧出松林,见了行者,行者只是嘲笑不止。唐僧骂道:“泼猴头!你笑怎的?”行者道:“我笑你时来逢老友,运去遇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