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翁道:“你山青端的不如我的水秀,又有《天仙子》一首:一叶小舟随所寓,万迭烟波无惊骇。垂钩撒网捉鲜鳞,没酱腻,偏有味,老妻冲弱团聚会。鱼多又货长安市,换得香醪吃个醉。蓑衣当被卧秋江,鼾鼾睡,无忧愁,不恋人间荣与贵。”
张稍道:“李定,我两个真是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但散道词翰,不为奇怪,且各联几句,看我们渔樵攀话何如?”
渔翁道:“这都是我两个买卖,赡身的活动,你却没有我闲时节的好处,有诗为证,诗曰:闲看天涯白鹤飞,停舟溪畔掩苍扉。倚篷教子搓钓线,罢棹同妻晒网围。性定公然知浪静,身安自是觉风微。绿蓑青笠随时着,胜挂朝中紫绶衣。”
这恰是路上说话,草里有人。本来这泾河水府有一个巡水的夜叉,闻声了百下百着之言,急转水晶宫,仓猝报与龙霸道:“祸事了!祸事了!”龙王问:“有甚祸事?”夜叉道:“臣巡水去到河边,只听得两个渔樵攀话。相别时,言语甚是短长。那渔翁说: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个卖卦先生,算得最准。他每日送他鲤鱼一尾,他就袖传一课,教他百下百着。若依此等算准,却不将水族纵情打了?何故壮观水府,何故跃浪翻波帮助大王能力?”龙王甚怒,急提了剑就要上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中间闪过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智囊鳜少卿鲤太宰,一齐启奏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过耳之言,不成听信。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惊骇了长安黎庶,上天见怪。大王隐显莫测,窜改无方,但只变一秀士,到长安城内,拜候一番。果有此辈,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辈,可不是妄害别人也?”龙王依奏,遂弃宝剑,也不兴云雨,出岸上,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衣秀士,端的风韵英伟,耸壑昂霄。行动端祥,循规蹈矩。说话遵孔孟,规矩体周文。身穿玉色罗襕服,头戴清闲一字巾。上路来拽开云步,径到长安城西门大街上。只见一簇人,挤挤杂杂,闹闹哄哄,内有高谈阔论的道:“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寅辰巳亥,虽称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岁君。”龙王闻言,情知是那卖卜之处,走上前,分开世人,望里旁观,只见:
这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比及子时前后,收了云头,敛了雾角,径来皇宫门首。此时唐王正梦出宫门以外,步月花阴,俄然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膜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金衣力士回空而去。龙王谢恩,拆封看时,上写着:“敕命八河总,驱雷掣电行;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旨意上时候数量,与那先生判定者毫发不差,唬得那龙王魂飞魄散。少顷复苏,对众水族曰:“尘凡上有此灵人!端的是能通天彻地,却不输与他呵!”鲥智囊奏云:“大王放心。要赢他有何难处?臣有小计,管束灭那厮的口嘴。”龙王问计,智囊道:“行雨差了时候,少些点数,就是那厮断卦不准,怕不赢他?当时捽碎招牌,赶他跑路,果何难也?”龙王依他所奏,果不担忧。
樵子道:“你水秀还不如我的山青,也有《天仙子》一首:茆舍数椽山下盖,松竹梅兰真敬爱。穿林越岭觅干柴,没人怪,从我卖,或少或多凭天下。将钱沽酒随心快,瓦钵磁瓯殊安闲。酕醄醉了卧松阴,无挂碍,无短长,不管人间兴与败。”
李定道:“你的水秀,不如我的山青。也有个《蝶恋花》词为证,词曰:云林一段松花满,默听莺啼,巧舌如调管。红瘦绿肥春正暖,倏然夏至工夫转。又值秋来轻易换,黄花香,堪供玩。敏捷隆冬如指拈,清闲四时无人管。”渔翁道:“你山青不如我水秀,受用些好物,有一《鹧鸪天》为证,仙乡云水足生涯,摆橹横舟便是家。活剖鲜鳞烹绿鳖,旋蒸紫蟹煮红虾。青芦笋,水荇芽,菱角鸡头更可夸。娇藕老莲芹叶嫩,慈菇茭白鸟英花。”樵夫道:“你水秀不如我山青,受用些好物,亦有一《鹧鸪天》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