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臻不敢掉以轻心,忙抢上前扶起老太太。只见老太太口鼻流血,额头还肿了好大一声。容大太太惨叫一声,两眼一翻了晕倒在老太太跟前。
他出世是功德,可也就当时候,小姑子没了。
周臻踌躇了下,道:“岳母多年未曾来周家,恐怕不记得三丫头已经十五,到了说亲论嫁的年纪了。”
容老太太这泪如何也止不住,悲悲凄凄的道:“老天爷不长眼啊,她年纪悄悄,恰是后代双全,伉俪和美的时候,如何老天爷就把她拘了去?倒是我这老不死的,苟延残喘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跟了她去。我对不起她啊……”
周臻道:“我不敢有一日健忘晨娘。”
不过容家人遭到的冷眼多了,倒也不太在乎。
容老太太多年未曾出过府了,这回倒是破了例。她身上的衣裳还是畴前的,固然看着崭新,可到底花腔布料都不时髦了,不免显得寒伧苦楚。
容大太太和容二太太扶着容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走着。容老太太一双老花眼紧紧的绷着,左看右看,忽的落下泪来,她道:“这府里风景还是,可光阴已颠末端十二年了。我最后一次来,还是琛哥儿出世那会儿……”
周臻内心暗恼,也不晓得这容老太太是真不晓得还是装胡涂,干脆摊开了讲,把鸣凤庵那老尼姑做下的丑事恶事肮脏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他口口声声琳琅命薄,言外之意她也不洁净了。
容老太太听着说话声是个男人,停下步子低头细心打量,见面前的周臻除了较年青时蓄起了髯毛,眉眼五官,乃至身材身材都没一点儿窜改,不由的悲从中来,喊着容氏的奶名,嚎啕大哭:“晨娘,是娘对不起你啊,我的儿,你的命好苦啊……”
容二太太道:“小姑心肠最好,说不定是天上缺个仙女呢。您老快别悲伤了,小姑是去纳福了,我们呀,就盼着琳琅和琛哥儿好好,就比甚么都强。”
容老太太虽比不得周老太太惯会做伪,但活这么大年龄,那年纪也不是白长的,当下叹了一口气,道:“是我闺女命薄,没有福分,这才早早的撇了你和一双后代,说到底,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
更有容家的丫环婆子跟着大喊小叫,把个周臻气得神采乌青,他喝道:“二嫂,你说的这是甚么话……”
到这儿周臻哪还不明白,她们婆媳三个登门就没安美意。拿老太太当挡箭牌,又装胡涂又装悲伤,为的不就是琳琅的婚事吗?
容老太太叹道:“罢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你何必自苦?倒是两个孩子,这么多年我一向病病歪歪,人也胡涂,倒是未曾见过,也不晓得他们两个都长成了甚么模样。”
容老太太道:“哪个三丫头?哦,你说琳琅啊,确切是,年前我还和她两个舅母筹议,提及这事儿着呢。虽说晨娘早早去了,可到底这两个孩儿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我这做外祖母的不敢说一手抓了,总得过过目,替琳琅挑个称心快意的夫婿才成。”
周臻让婆媳三人请进了上房,扶容老太太坐了上座,他则跪到地上,一副“是我不孝,任您老惩罚”的模样。
容大太太道:“琳琅聪明,琛哥儿懂事,他们不会怪老太太的。”
可惜女人的尖叫声,吵嚷声,哭号声,震耳欲聋,愣是把他的话淹没的一点儿不剩。
容老太太行动盘跚,叹道:“都怪我,都怪我啊,她去的那几年,我帮衬着悲伤,也没如何关照过这两个孩子。你说这一眨眼,如何就过了这么多年了呢?是我胡涂,不该这么心狠,也不晓得那两个孩子内心是不是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