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老冯,二人在流石峰信步而行,看看雪景,偶尔说两句话,一向逛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余瑶为魏十七整了整衣衫,低声道:“差未几了,我们去吧!”
这并不敷以让他们心生顾忌。
魏十七用心落在前面,等世人都举步上前,才慢吞吞跟了上去。一眼扫去,连同他在内共一十四名弟子,青朱白灰,服色各别,他记起奚鹄子曾言,昆仑嫡派弟子按修炼剑诀分歧,服色分青、朱、白、玄,对应青冥、红莲、烛阴、浑沌四门剑诀,他在流石峰待了这些年,天然晓得各宗弟子常日里并不严守服色之别,但在岁末赌局这类大场合,掌门宗主长老尽皆参加,没有人敢逾规。
工夫仓促过,这一日是岁末,在余瑶提点下,魏十七换上一袭极新的灰袍,例外没有上熊罴崖练剑,他携着余瑶去鼎炉坑看望老冯,送些酒食,陪他喝了几碗酒,道一声恭贺新禧。老冯没日没夜冶炼魂器,底子不记得岁末已至,经魏十七提示,这才恍然若觉,迟疑了半晌,说他晚间会去温汤谷观战,给他捧恭维,鼓泄气。
明晃晃的月光下,万籁俱寂,三声云板悠然响起,余音袅袅未绝,停了刻许,又是三声响起。那是紫阳道人在调集昆仑嫡派弟子,云板敲响一百零八声后,岁末赌局即将开端。
岁末赌局有明面上的局,也有暗里里的局,明面上的局是进赌局的弟子搏彩头,保举他们的长老宗主赌利物,暗里里的局由各宗弟子自行主持,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岁末年关,大雪封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开个赌局,热烈一番,做宗主做长老的放点血,出个彩头,让门下弟子也有个盼头。”对紫阳道人来讲,岁末赌局也许只是一场游戏,但像他一样看得开的人,流石峰上寥寥无几。
石传灯第五个上前,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盘蛇蜕,绕作一团,暗淡蒙尘,貌不惊人,四下里顿时温馨下来,世人面面相觑,明显谁都不识。
众目睽睽之下,进赌局的一十四名弟子顺次上前,将手伸入储物袋中,摸出一件彩头,揭示给大伙看,然后放在一旁的石台上,杜默持剑,在彩头旁刻下他的名字。旁观的宗门长辈自恃见多识广,一一点评毒剑宗拿出的彩头,向门下弟子解释,此丹药有何效力,彼法器有何妙用,偶有不识的,便捻着髯毛故作奥秘状,笑而不答,一时候得趣的,识相的,凑趣的,低声谈笑,为温泉谷平增了三分热烈。
紫阳道人站在一株胡杨老树下,透过稀少的枝叶看看天气,月到中天,云板响过一百零八声,他悄悄咳嗽,道:“时候差未几了,石宗主,让各宗的弟子都上前来,看看他们手气如何。”
比如说五行宗的褚戈,再比如说毒剑宗的杜默。而与之构成光鲜对比的,就是从嫡派除名的钩镰宗,日渐式微的飞羽宗。
毒剑宗宗主石铁钟承诺一声,踏上三步,取出一只半新不旧的储物袋,道:“插手赌局的弟子,每人上前来摸一件彩头,放在树旁的石台上。”
流石峰温汤谷中,温泉潺潺,雾气环绕,古木苍劲,无数夜明符悬在树杪,光彩四射,照得谷内仿佛白天。昆仑嫡派诸宗的宗主和长老俱已到齐,二代三代弟子也来了很多,一个个寂然肃立,静候掌门紫阳道人发话。
“有甚么利物,尽管压在我身上,不会让你绝望了!”临走之前,魏十七半开打趣半当真地说了句。老冯有没有听出来,他不晓得,不过余瑶倒是眼神闪动,嘴角噙着笑意,仿佛决定在他身上重重押上一注。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雪霁后,连着数日阴风怒号,待到天气放晴,流石峰披上一层冰雪铠甲,到处闪烁着刺目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