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本来不熟谙此人,但传闻他姓方,又听这说话口气,顿时想了起来。唐师偃跟他提过府城文艺圈里,大师公认的下一代领甲士物,便是城北方家庄号称“书狂”的方叔翰。
方叔翰的笔墨满是古风,就如长枪大剑,威风凛冽,与他常日的书法比拟,少了温文儒雅的风骚,却多了很多兵戈之气,杀伐严肃。
一时候传为神童,及至年长他中了秀才后,却也不甚在乎功名了,常日只是在家赏读字帖,以写字自娱,别的诸事不萦于心。
只是残碑之上这一段要誊写的笔墨却有些古怪,开篇是,“故知稳定一言,决非天运。而悠长成物之理,转在变动不居当中。是当前之所见,经廿年卅年而革焉可也,更二万年三万年而革亦可也。特据前事推将来,为变方长,未知所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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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还真没多想,这笔墨确切离经叛道,但是与他上辈子打仗过的各种激进思惟比拟,也算不得甚么。而这笔法固然特别,但与“宇宙锋”那种一剑西来斩破六合的气势比拟,又远远的及不上。
书法乃是安好之道,胜负高低自故意知,争口舌毫偶然义。再说他也并不感觉本身的书法就必然比别人强,自夸第一确切太傲慢了。
“夫而后独免于亡,而足以自主也。而自其效观之,如果物特为天之所厚而择焉以存也者,夫是之谓天择。天择者,择于天然,虽择而莫之择,犹物竞之无所争,而实天下之至争也!”
在别人眼中这是惊世骇俗,但在他眼中却不过只是浅显东西,心机上没有震惊的感受。是以达成举重若轻境地,信手拈来挥洒自如,还能有表情在空中虚临的过程中,改去这笔迹里过于牵强、转折生硬的弊端。
这方叔翰出世缙绅世家,父祖都有功名,家道殷实,是城北的大地主。他专注于书法之道,四五岁时就常在河边,以树枝划沙于地写字,颇见筋骨。还曾获得路过的朝廷大员赞叹,要赏他银两,他却之不受,回绝道:“不肯以字之精力,换阿堵物。”
有人拍案叫绝,“这三人当是我汉江府年青一辈当中书道最强,毫无疑问了!”
很久以后,叶行远方才轻笑几声,让陆伟取过纸笔,凝神静气筹办脱手。与此同时,方叔翰也是鼓掌而歌,从袖中取出了常用的一支沉重铁笔。张公子呼唤来的年青师爷早已磨得墨浓,先抄了几段贤人规语,束缚心性,这才筹办正式起笔。
张公子盯着考题看了半晌,终究放弃了本身了局,再次使出呼唤,有钱有势的人就是这么率性!
年青师爷的一手馆阁体,让人瞧着赏心好看,本来碑文当中那深重意气,仿佛被一条绕指柔的丝线紧紧束缚,竟然闪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
中间俄然响起铁石坠地的清脆声音,方叔翰写完字后只觉骨软筋酥,手指酸麻,竟然握不住铁笔了。只能任凭笔管坠地,但双眼只死死盯着泛出金色光芒的卷面,明显是对劲至极。
然后他再转头看向叶行远的字,入眼的一顷刻间,俄然浑身生硬,汗水像是大水似的泄了出来。仿佛只一眨眼,他头上热气蒸腾,方巾乌发尽被染湿!
相对于大砍大斫、动静极大的两人,张公子呼唤来的年青师爷却要安静很多。他额头闪现一层细汗,手持细管狼毫,落笔字字如莲,精准地摆列在面前的红笺上,连成一线,仿佛用尺子比着写出,没有涓滴偏差!
这方笔墨未曾出在贤人典范当中,事理更是与贤人所言天机有违和之处,叶行远尚未看完,就已经听身边之人惊呼连连。
年青师爷揣摩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向张公子道:“此碑似易实难,小可也只能极力而为,首要的是一个节制力,在场之人定然有很多人没法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