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是他进入小院时烧的,现在已经凉却了。
渔舟感觉孺子可教也,可还是忍不住刁莫非:“时下以天足为耻,你就不怕别人嘲笑孩子麽?”
他抓住渔舟的手,悄悄握住,歉然道:“这事,是我不对。那日我归家未见到你,气愤之下做出了思虑不周的事情,请你谅解则个。将来……将来我们如果有了女儿,我定然是不会让她受缠足的苦。”
他削了多久,渔舟便看了多久,本觉得不睬会,他站一会儿便会分开,可看他这倔强的架式仿佛能削到天亮。
她轻柔地笑笑,故作云淡风轻隧道:“你的情意,我领了。簪子就别再雕了,檀木虽贵,却也比不上竹先生题诗作画的手呀。”
他点头笑笑,低首不语。
渔舟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男人的承诺,在她眼中一贯过耳不过心,笑笑就好,不必当真。因为,当真你便输了。没想到,面前此人倒是言出必行。
渔舟推开窗,似笑非笑隧道:“那木头跟你有仇麽?就算有仇也不消如此碎尸万段呀,烧了便是。”
秋闱过后是春闱,春闱在燕京,掐指算来,仲春天然还早。但是路途千里迢迢,恐怕秋闱过后就得赶路了。家中宽裕,也许没法带着渔舟一起上京,并且依她的性子定然也不会情愿跟从的,到当时会有近半年的时候没法见到她。家中统统有赖渔舟筹划,他也想为她做点甚么。这很多,宣竹没提起,也不肯过早地提起。隔一两个月见她一面,已经感觉难以忍耐,更何况半年呢?
渔舟看着他眼底的乌青,下巴上的短刺,另有手指上细碎的伤痕,将檀木还给他点了点头。
她不觉呀然一惊,痛心疾首地低呼:“这应当是檀木吧?竹先生,你削的不是木头,落在地上的也不是木屑,而是白花花的银子!你哪弄来的?”
“还能如何,你不早就想好了麽?”宣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似笑非笑道,“澹台府总不至于跟一只牲口计算。”
宣竹不由哑然发笑,别人想的应当是如何高中,她却想着是如何连本带利的讨返来,真不知她那小脑瓜里装的是甚么,净想些希奇古怪的东西。
可终究两人并没有去小书房,渔舟搬了两把藤木椅放到桂花树下,然后又端了一碟切成三角状的沙梨插了竹签,边吃边闲话。
渔舟判定地摇了点头,做势欲合窗。
渔舟了然地点了点头,忽而又语出惊人:“若你一举中了举人,在书院半年都不到就收了那么多束脩,是不是有点亏损?”
说完还用心拧着眉毛,一脸忧?状。
“书院日子古板,读书之余,我也会给掌书和书办誊写陈年旧籍,是以赚了点银子。书院脚下有一条街,专售些希奇古怪的东西。上归去桃花村时说过要给你雕一支发簪,一向惦记在心,回家的前一日恰都雅到了它,刚好卖主不识货,也算是缘分了。”他缓缓道来,忽而又显现出几分局促,“只是,从未雕过这类精美的东西,技法低劣,待雕好了,你莫要嫌弃。将来会给你更好的,现在只能委曲你了。”
渔舟猜疑地伸手接过,木质坚固厚重,手感细致,靠近灯下一看,光亮度好,纹理精密,心材呈血赭色,有光芒斑斓的回纹和条纹,年轮纹路成搅丝状,棕眼极密,拿到鼻间一闻,还微有芳香。
“你当时气还没消,我若跟你说了,你会信麽?应当是不会的,只会以为我要用心与你做对不肯意学端方。并且,我本就不肯学这些繁文缛节,也用不着学。如此各种,你让我如何与你说?”渔舟淡淡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