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如果晓得,就不会在这个破处所待两三个月了!”
谢宝树拿不准佳耦二人的心机,从善如流地叮咛仆畴前来马车,邀二人同坐,驰往城中的堆栈。
那是一个三月末的一个下午,天空正下着霏霏细雨,雾霭茫茫的江上俄然飘来一叶扁舟,船头坐着两个年青人,一人明眸皓齿,一人清俊绝伦,带着箬笠,披着蓑衣,手持钓竿垂钓,顺风顺水而来。
他昂首看向这位花腔韶华、谈笑晏晏的巾帼豪杰,含笑道:“先生是想去堆栈,还是虎帐?”
“将军,您说朝廷派这么两小我来,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是教书先生,到底是甚么意义?”有人不解地问道。
“敢问……”青衣小童觉得谢宝树没听清楚,稍稍进步了嗓音。
船上的年青人收了钓竿,相携着走来,衣鬓相叠,缠绵成双。待到船头,貌似潘安,面如傅粉的男人伸出节骨清楚的手,人淡如菊,语笑嫣然的女子自但是然地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是的,宣某本日来问路。”宣竹冷酷地说道,“投石问路。”
在两军对垒中,在谢宝树无数个展转反侧中,宣竹佳耦姗姗来迟。
坊间传言刑部侍郎宣大人宠妻如命,本日一见,公然不假,为了让娇妻不沾湿绣花鞋,就那样一向抱着,明显早已迈过了水滩,却迟迟不放手。
谢宝树没有吱声,也没有收回目光。
“贤伉俪远道而来,谢某有失远迎,失礼了。”谢宝树冲着面貌昳丽的年青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宣某只是陪爱妻受人之托过来问路,并不在乎通不通。”宣竹面无神采地说道。
谢宝树举棋不定,一者因为南境翟将军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二者因为大理寺说顺郡王喝酒过分,不测猝死,并无别人侵犯。
他们方才消逝,船埠涌出一队马队,大家高头大马,披坚执锐。
“好说。”宣竹淡淡地应道,放下怀中的才子,知心肠抚平了她裙裾上的褶皱,不忘接过她手中的伞,将人半拥在怀中,“谢公子,堆栈离这远麽?”
渔舟偏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说道:“军中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我表舅或许会比较喜好。我和我家先生都是文弱墨客,见不得那些寒光闪闪的东西。还是去堆栈吧,竹先生你说呢?”
没有人撑杆,没有人掌舵,朝着谢宝树所站的方向稳稳铛铛地飘了过来。
临时不去说宣竹佳耦的优哉游哉,另一人早已等得有几分不耐烦了——庐陵王谢宝树。他在客岁就早早地举起了“清君侧”的旗号,直到年后才磨磨蹭蹭地举兵北上,好不轻易传闻刑部侍郎南下,本觉得对方只是假借“回籍祭祖”之名来联络,成果呢,人家还真是不慌不忙地去宣阳城祭祖了,沿途游山玩水,伉俪情深。
他这等了大半天,等来的就是主仆的问路。
他的确手握雄兵,但是这兵权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老庐陵王激流勇退后、明哲保身的赔偿。他若利用不当,剥夺爵位、锒铛入狱不说,还祸及子孙。
“那小王爷是甚么意义?”
一名十岁摆布的青衣小厮疾走几步,冲谢宝树拱手作揖道:“我家主子初过宝地,叨教公子那边有堆栈?”
“倘若此路不通呢?”谢宝树挑着眉毛问道。
渔舟这说的倒是实话,普通犯人到不了刑部侍郎的面前,而熬过刑部侍郎逼供的死囚至今没有。
“你真是个渎职的说客。”谢宝树浅笑道。
“为夫听山长的。”宣大人柔声道。
谢宝树俄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仿佛差点忘了刑部侍郎宣大人刚上任的时候就正法了几个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