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如天,面如玉,晨星稀,蝉翼纹……
又好巧不巧,这些瓦从房顶滚落,竟尽数砸在了李大人的身上。
四周静悄悄一片,苏玨听着那人均匀的呼吸声,莫名地,便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甚么。
补砖铺瓦,这活计他干了没十年,也有五六年,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事,只怕闭着眼也不在话下。
可现在再看这客房以内,桌椅床柜,一应家具皆是金丝楠木所制,仿若再平常不过之物,苏玨想起村人描述苏家时口中的“家财万贯”,不由自嘲一笑,很有些坐井观天的感到。
苏玨谛视着楚羿的侧颜,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之感。
楚羿行动一顿,双唇紧抿,似有千言在唇间展转,最后,终化成一声几不成闻的轻叹。
汝窑为官窑,若面前之物当真是汝窑所出,那便是宫中御用之物啊!
李尧靠近了,乖乖将药匙含入口中,一皱眉,道:“苦。”
畴前看李尧穿戴,只知李家多财,却不知李家根底竟是如此深厚。
不睬会那人微皱的眉心,李尧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趁其不重视,又蓦地凑上近前,意犹未尽地伸出舌来,在楚羿唇上又舔了舔。
赵兴是土生土长的九霄镇人,十几岁时拜了镇上的刘瓦匠为师,学那砌砖盖瓦的技术。
楚羿在床上翻了个身,没多久便沉甜睡去。
无能为力。
他嘴边哼着小曲儿,时不时还跟身边的师兄扯两句闲天,只要一想到早晨拿着银镯子回家时媳妇那眉弯眼笑的俏模样,他就忍不住将嘴又笑咧开了几分。
“李尧!”
苏玨隔着夜色打量楚羿的睡脸,少顷,又垂下眼来。
只是连楚羿都忘了……如此一来,便再无一人记得这人间,尚另有个苏玨。
“好。”楚羿应下,将碗放至一旁,便欲起家。
城东李家,九霄镇高低,那个不知那个不晓。李老爷常日里固然乐善好施,提及话来倒是掷地有声,连本地官员都要谦逊三分的人物,更别说阿谁李家独苗,在都城为官的李家公子,那里是他这类人获咎得起的?
药匙再度递到唇边,李尧含笑,还是张口接住。
李尧尚未复苏,老医发展叹短叹,连说万幸,固然头上伤口颇深,但所幸只是皮外之伤,并未伤及内里,手臂处倒是伤筋动骨,幸亏公子年青,将养些光阴便可规复如初。
李尧一身亵衣,头上缠着药布,渗着几丝血迹,手臂上也绑着绷带,冲着楚羿衰弱一笑,俊颜染上病容,少了几分常日里的娴雅安闲,苍惨白白,看着倒叫民气疼。
“口苦得很,替我跟李贵讨颗糖吧。”
莫、莫不是汝窑?
楚羿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趔趄,重新跌回榻上。
楚羿点头,未几时,便有下人清算了间客房出来。李贵又亲身将人带到房门外,方才退下。
苏玨抬眼,发明楚羿目光仍一瞬不瞬地落在李尧身上,忧心忡忡。苏玨胸口压抑,不由自主便伸脱手去,直想轻抚住那人肩膀。
世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两人一惊,忙朝声响处望去,只见本来稳稳置于桌案上的天青葵花笔洗,竟硬生生碎了一地。
苏玨环顾这鸦雀无声的幽室,苦苦一笑,感觉这般想想,倒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没甚么,只是欢畅。能得飞白如此相待,我便是日日受伤也是心甘甘心。”
苏玨想着本日变故,性命关天,世人直从晌午折腾到深更半夜,连惊带吓,早是精疲力竭,若换成本身,也一定故意机再谈天说话。
车夫也是满额大汗,手中马鞭一扬,一刻也不敢担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