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抬眼望向楚羿,见其正将酒碗举至面前,掩了面庞,方才幽幽道:“那人便是我的恩师,丞相刚正举。”
因而这斗室间便再无人言,只剩下玉子落于盘上的声声脆响。
楚羿笑而不言,只独自提了坛子,将面前两只水碗倒满。
李尧话音一顿,倒是瞥向楚羿:“我气得两天没吃下饭去,内心却愈发笃定此事是那方家公子所为。只是固然笃定,这十几年来倒是无处求证……飞白觉得呢?可有能够是那方家公子?”
“想来恩师常日里对那家中独子必是极其宠溺的,闻其不来,面上竟未有半分恼意,只是点头苦笑着说了句孝子,便再未强求。对我则是满面歉意,只说来日方长,今后总有机遇见面参议。”
言罢便仰开端来,一饮而尽。
“我当时对皇上口中的方家神童影象犹新,现在又听恩师那般说辞,心中更有些跃跃欲试,便主动开口,恳请与恩师之子对弈。恩师对此发起亦是颇感兴趣,当即便唤了家仆去请公子前厅见客。可怎料一盏茶的工夫不到,那家仆竟单独一人而归,只说公子不见客。”
他对着盘上战局研讨稍许,遂从棋笥中取了黑子两颗,在手间把玩一阵,垂眸道:“好子。”
五指于棋笥中哗啦啦搅动,李尧垂下视线:“家父年青时有幸与郭太傅了解,结成莫逆之交,而后经年,两家亦常有来往走动。十六那年,朝廷开科,我北长进京,便于太傅家小住备考。”
楚羿一向用心喝酒,未曾插言,此时听李尧问及,半晌,才放动手中酒碗,垂了视线淡淡道:“即便是均存口中的方家公子所为,听均存描述,此子亦不过黄口小儿,无知浮滑,实不必挂念于心。”
“厥后,有传言说方氏母子于押送路上被人劫走,存亡不明。亦有人说是太傅公开插手,遣两人向南去了。真真假假,众说纷繁,太傅威重,又无人敢劈面质疑,因而此事年复一年,便垂垂淡出世人视野。
递了一只于李尧,又将另一碗酒端于面前,表示道:“先干为敬。”
去了坛上泥封,当即便有一股浓烈酒香扑鼻,李尧凑上前去闻了闻,当即赞道:“好酒!”
言至此,似是想到了畴前的荒唐,李尧点头苦笑:“我便千方百战略划,乃至将当初与恩师对弈的棋谱贴到了城中的布告板上,广而告之,如有人能使局中黑子反败为胜,一甲状元愿效古之韩信,受□□之辱。”
“哦?”
李尧并不急于解释,反而重新取过一旁酒碗,为本身与楚羿倒满。
继而转头望向楚羿:“细想起来……自你我自了解至今,还尚未有过对弈,不成不谓之遗憾。今次机遇可贵,不知飞白可愿赏光,参议一二?”
苏玨于一旁观战,只感觉面前这吵嘴交叉起落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直看得人目炫狼籍,心惊胆战。
“可最让我瞠目标,却不是这棋局,而是棋局下龙飞凤舞一行大字——吾之□□不过知名之氏。”
随后,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半晌,皆是轻笑出声。
他望着棋盘一阵,恍忽一笑,终是将那夹于指尖的棋子重新掷回了棋笥当中,忽而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缅:“飞白,你可知我幼时曾遇见过一名棋痴?”
楚羿常日里鲜少喝酒,家中亦没有甚么金尊银盏夜光杯,只从柜中取来两只水碗,配着土酒,倒也相得益彰。
“功高盖主,皇上想必欲除丞相已久,只是一口一个方爱卿,恩赏不竭,不知蒙蔽了多少人的眼。监斩官扔下火签令,我便眼睁睁看着鬼头刀落下,恩师人头落地,鲜血顿时溅了三尺多高。我忍不住冲上前去大喊丞相,却被禁止。只见恩师那断颅上的双目转了转,似直直看着我,倒是到死也未能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