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的门扇掉了半边,斜倚在框上,屋里的墙烟熏火燎,和黑门框的色彩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是夏天,窗户大开,屋里光芒倒也充沛,高盛走进屋里,一股炭香味熏得他咳嗽了两声,板柜上放着一个大香炉,三支粗香烧得正旺,收回袅袅的白烟。
“好嘞。”崔衙内笑嘻嘻地将鱼竿扛在肩上,晃闲逛悠地向村里走去,小玲的父母跟在他的身后,蔫蔫地走进村里。
这句话出口,中间便起了一阵嗡嗡声,五十块钱,做一个月的工也挣不出来,这么明目张胆的讹人,亏他们想得出来。高盛笑了笑,小玲爸妈看来对这个数字早就筹议好了,才气毫不游移地脱口而出。别看他们一哭二闹三吊颈,最后必将走到“要钱”这一步,既然把对方的底牌掏到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高盛没理这个婆娘的胡搅蛮缠,持续说道:“你们开了发票,他们给了钱,然后呢,另有事,你们家既然有了这么多钱,就得算是敷裕户了,我得照实向乡当局汇报,今后再有困难补助,就不能考虑你们家了。另有,核算减产,发放良种,补助塑料薄膜,等等等等,也就不能再考虑你们家了。相反,上头如果有分摊捐款,助学助教,出工着力,这类事情,也得摊上你们一份……”他还没说完,小玲妈声嘶力竭地大呼起来,“你的确瞎放狗屁,姓高的,你向着外村夫说话,你还是不是人?”
“有保家仙帮着我们啊?”小玲妈面前一亮,“对了,你不是说仙家有两个意义吗?那第二个呢?”
屋地下,拥拥堵挤,站着好几小我,有董老太拄着拐杖的儿子,有崔衙内,有小玲的父母,另有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是村里的乡医老王。高盛进门的时候,正闻声老王对董老太的儿子说:“没用就是没用,我不是治邪病的,如果感冒发热,我注射也行,输液也行,可你妈满口胡话,你让我用甚么药?”
“你不干想如何样?”高盛并不焦急,也摸出一支烟点着了。
崔衙内满脸严厉,一手扶着鱼竿,一手举在胸前,曲指象算命先生那样比划了几下,对小玲妈说道:“你听好了,大罗蛇仙方才传下了一道旨意,恰好与你相干,我特地来传仙旨,听不听,在你,我尽管传达。”
“你别插嘴,”崔衙内不客气地地说:“事情既有因,又有果,都是天必定,全在仙家把握当中。这件事,是五百年前便已经安排好了的。你家小玲犯了‘天退星’,命里应当有这一劫,你们俩不晓得天高地厚,到地质队来闹哄,弄不好要火上浇油,引火烧身,天打雷劈、家畜不旺、伤人败家……”
这几句话顿挫顿挫,颇合辙韵,但到底是甚么意义,不但小玲父母听不明白,就连吴队长也稀里胡涂,不由“佩服”起崔衙内来,这小子鼓捣起这类邪门歪道的东西,倒是有一手。
高盛接过莫工程师的话头,对小玲爸爸说:“哈哈,你这个要求嘛,不高,我还觉得你想要五百呢,本来只想要五十。”
崔衙内不笑,手指头比比划划,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失正道,休咎相间,火中难取栗,落水才起帆,莫道山无路,云总随风转。”
“这是仙家说的,你敢说仙家嘴里喷粪?”崔衙内恐吓她。
对于这类人,高盛见很多了,乡村干部最具有对于各种人物的才气,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基层的干部,措置难事乱事的才气越强,因为有些底层的“大众”,很多时候讲事理是讲不通的,你必须既会说,又会耍,还得会吓、会拉、会哄、会蒙、会拖,稀有种定夺和措置的才气,才气摆平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物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