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口语的车，实在是一辆手扶拖沓机，当时还没有私家能买汽车。拖沓机算是村落里的初级交通东西了，冒着黑烟跑在土路上，一起威风得很。
外出打工，这时在乡村实在刚鼓起不长时候，能够外出赢利，是一件挺光彩的事情。二伯嘉奖起来，“不错不错，栓子，能出去做工，这是功德，要说现在这年初，就是比之前强，搞出产队那阵子，连赶集都不让去。我悄悄在集上卖了两挂大蒜，硬说我是本钱主义尾巴，我是尾巴吗？我那里象尾巴了？”
乘车进城，是村里人一件兴高采烈的事情，县城离村庄有三十里路，骑自行车也得一两个小时，何况如琇家里还没有自行车，去城里，只能搭别人的便车。
“进城了，有车。去城里，崔口语的车明天进城。”小梅跑得神采潮红，微微喘着气说。
他的话逗得大师一阵嘻笑。如琇固然不说话，但内心还是挺附和崔口语。此人平时多言多语，被人称为“大口语”，提及话来轻易没边没沿，逮啥冒啥，但老是爱憎清楚。
如琇没明白甚么是“模特”，那徒弟说：“就是给你拍照，不要钱。”
公路是用石渣铺的，并不平整，拖沓机本身就不平稳，遇有稍盘曲的路段，便会把车上的人给颠起来。小梅快人快语地抱怨道：“老崔老崔，肠子快让你给颠出来了。”
“我也去。”二姐如兰从屋里走出来。
如兰乐了，返身跑回到屋里拿了块玉米饼子包在手绢里，和如琇一起跑出院子，她已经初中毕业，不上学了，只留在家里干活，拔草插秧，喂猪放羊，平时气闷得很，能去逛一趟县城，是可贵的高兴事。
“那谁晓得？我懒得理睬他，一副酸包子臭面子模样。眼仁里都是白的。小时候他偷别人家的桃吃，就是这副模样。”崔口语的话里带刺，并且逻辑混乱，让人弄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是甚么意义。不过大师都明白他对这个本家满心讨厌。
“他返来做甚么？”二伯嚷着问。拖沓机噪音大，只要嚷着才气听清楚。
小梅冲崔口语笑道：“你谨慎人家找你打斗来。”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中间的栓子，“喂，栓子哥，你明天也挺时髦的嘛，喇叭裤，花衬衫，是不是去相亲啊？”
如琇不参与这些群情，对于说别人好话，她向来保持沉默。奶奶常常说：“背后莫论人非。”
这一说，别人也都重视到，栓子明天的打扮得确切战役时不太一样，时下方才鼎新开放，城里乡间，小伙子们都在追捧喇叭裤，太阳镜，大长卷发。栓子穿戴件极新的喇叭裤，坐在粮食口袋上，肥大的裤脚都给弄脏了。
拖沓机出了村口，拐上去县城的公路。公路就淹没在庄稼的陆地里，坐在车斗里四外望去，层层叠叠深深浅浅满是绿色，远山翠绿，庄稼如海，就象一幅绿意盎然的画卷。
“别瞎扯，”栓子笑道：“相亲谁坐老崔的拖沓机去啊，我是找一个朋友，他要带我出去做工，赢利。”
三个小女人小跑到拖沓机中间，爬上后斗，车上已经坐了两个搭顺风车进城的农夫，背着大包小裹，象是去做买卖。如琇按例规矩地打号召：“张二伯，您进城啊。栓子哥，你好。”
女孩子没有不爱拍照的。但村落没有拍照的机遇，只能去县城里的拍照馆，并且，和如琇一起去拍照馆，常常还能享用免费的报酬。
“妈，”如琇公然又来声援了，“让二姐也去吧，河滩地那点草，等我返来，一会就拔完了。”
母亲不吭声了。
“得得，你比二叔还不好服侍，还是那话，想稳妥，去坐火车啊。对了小梅，将来你找婆家，找个城里的，出门坐飞机，就不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