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寺人们被唬得一个激灵，打盹倒是全飞了，低眉扎眼地在张公公面前应了一个“是”，而后几人便各自提了一个灯笼，吃紧忙忙地拿着腰牌朝宫外赶了去。
而另一头，东宫。
“作为臣子的平津侯，权势已然滔天。”新帝眼眸深深，威仪天成，再寻不出半丝当年初见之时的娇憨天真，“床榻之上岂容别人鼾睡？洛卿，你不该如此肆无顾忌。”
已是更深夜沉，全部东宫以内还是是灯火透明。太子屋外，几个守夜的小寺人颓了精力，眼看着玉轮都被乌云遮去了半个，正想要偷摸着闭上眼打个打盹，俄然，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响起，就着灯笼昂首一望，倒是那屋内一向守在太子身边的大寺人急仓促地走了出来。
新帝不语，答案两人却都已明悟。
“孤的那些兄弟算甚么？这大乾王朝又算得上甚么？”闻人久倏然笑起来，艳色的唇角弯着愉悦的弧度，眉眼之间竟染了几分狠戾，“孤要的是让这大乾的铁骑踏破北方的栅栏，孤要的是让南边苗疆的子民为孤诚服，孤要的是这无垠的天下为孤一揽！”
“终有一日，孤要让统统人晓得，这天下的仆人究竟是谁。”闻人久似有若无地笑着，“违逆者――”
“苦又有何妨？”闻人久透过烛火看着张有德，音色清冷迫人，“只要那结局如孤所愿。”
洛骁垂了垂眼，抱动手炉，半晌，低声开口叮咛道：“让人这么一向在我院外跪着，传出去名声只怕也不好听。寻冬，你出去奉告三蜜斯一声，”如有似无地勾起了唇角，“如果这会儿她乖乖归去，起码嫁了人以后，侯府还是是她的娘家。如果不然……”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候，院外垂垂吵杂起来，张公公在门外守着，见是王太医来了，便赶紧将人引进了屋内。又是一番望闻问切以后，这边松了一口气：“人已醒来，身子便已无大碍。”说着拿起纸笔敏捷地写了张药方递给了张公公，“只要再按照这药方吃几服药保养一段时候，太子身子便能大好了。”
因而，一杯鸩毒，告结束一个罪无可恕的叛国之臣。
“太子爷醒了，你们几个快去把王太医给爷请过来！”张有德走至为首的一个小寺人面前便开口叮咛，言罢，尤不放心肠厉声叮嘱，“快去快回，莫要怠慢了。迟误了太子的病情――细心着你们这身皮！”
闻人久抬了头，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却怕宫内隔墙有耳，公公慎言。”
多么情深，多么慷慨。
“王太医走了？”闻人久问着，微微眯起了眼。他的眼眸很美，四周略带浅绯色，长年带着一层水雾的瞳是如夜色普通的黑，眼尾微弯着，犹似江南烟雨下初绽的桃花。
张公公笑着又和王太医客气了几句，然后便亲身送了王太医出了东宫。待再回到宫内，挥退了外室候着的一干丫环侍卫，这才提着灯笼进了阁房。一进阁房抬眼一瞧，就见本应一脸病色卧床不起的太子此时正神采淡淡地靠在床头，顺手拿着一本兵法看得出神。
这一辈子，就如许罢，老诚恳实地当着他的平津世子，然后安安稳稳地等候着升官进爵进入朝堂，再然后，把他亏欠那人的江山――原本来本的还给他。
“不过是唬一唬她罢了，你担忧甚么。”洛骁的神采又和缓下来，端倪之间懒洋洋的，乍一看上去又是阿谁她奉侍了十五年，安闲萧洒、无欲无求的少主子。
“但是你却不知，处于高位，身不由已。”新帝面庞还是哀切，吐字却清楚，“洛卿，与朕一同坐拥这万里国土的，不能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