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骁闻言顿了一顿,低声应了一个“是”,而后便紧跟着闻人久的法度进了屋子。
“世子信赖于孤,孤自当以国士相待于世子,”闻人久抬着眸与洛骁对视着,瞳内的沉色被纤长的睫半遮半掩,声音却低缓轻柔,“只盼世子千万莫要孤负了孤的希冀。”
洛骁点了点头,只应道:“有劳公公。”
洛骁思及宿世被本身更调的那一卷德荣帝遗诏之上明显白白的闻人久三字,微微垂了垂眼。
眼神倒是腐败开阔的。
第四章
四肢被缚在刑架上,那人微微垂着双睫,被盗汗渗入的发垂在脸侧,更加显得他神采白得恍若透明,映着那殷红的唇,竟媚色迫人得几近妖异邪气:“以江山为赌注,成王败寇,孤志愿赌伏输。”那人忽而笑着抬眸望他,深玄色的一双眸子恍若能直直看进民气底里去,“却不知已为新帝打扫统统停滞的洛卿……在孤身后,究竟另有何用处?”
洛骁将狐裘解下递与一旁服侍着的小寺人,抬眸见着闻人久已在堂中落了座,略一考虑,便也就近与他坐在了一处。
宫里头的皇子们到了年事都是要一齐去太学院读书的,但因着德荣帝顾虑太子体弱,毕竟还是免了他劳累驰驱之苦,只专门请了翰林院学问最好的严太傅日日前去东宫为太子讲学。而洛骁身为太子伴读,便也天然留在了东宫享用此等殊荣。
洛骁涓滴未曾闪避闻人久的视野,他抿紧了唇,而后慎重地一字一句道:“殿下若以国士待我,臣自当紧随殿下,以国士报之,不敢有违半分。”
“恰是。”洛骁停了步子,也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知公公……”
“主子姓张,不过是服侍在太子部下的小人物,实在不值一提。”张有德将洛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太子体弱,见不得风,本日没法亲身驱逐世子,心中甚是可惜,是以这才特地谴调了主子过来为世子带路,”收敛起眼神,笑着微微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东宫内太子已备上了上好的苗疆贡茶候着,还请世子爷上轿罢。”
“但是平津世子?”张有德笑眯眯地问道。
闻人久闻言稍稍垂了眼,只拱手行了一礼,低声应道:“臣,明白。”
“公公,起轿罢。”
“如此,”闻人久忽而笑了,夙来冰冷的脸,这一笑却让眉眼皆妖丽起来,“孤便放心了。只望世子千万服膺本日所言,今后也莫要懒惰了。”
若说平津世子入东宫一事尚且不过是平津侯暗中表态,那么洛骁这一番话便真真地是在同他显现忠心了。闻人久深深望他,意味深长道:“身边所侍若非忠臣,纵为明主,怕也对此容忍不得。”
入宫的肩舆到了宫门前便止了,洛骁下了轿,未行几步,便见火线一身着寺人服的公公提着灯笼,领着一队轿夫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行至东宫时方才卯时初,天气还未亮全部东宫倒是灯火透明。下了肩舆张有德引着洛骁进了东宫,随即便直接带人去了太子读书用的西配房。
宿世为着侯府命途,考虑再三他终究也未曾承诺过这伴读一事,再加上以后机遇偶合,他与七皇子日渐交好……思及此,洛骁心中又是一叹,瞬息倒是按捺住了不肯多想,只稍稍侧头将心机放在了身侧那还是披着薄裘的少年人身上:是以细心计算起来,他与这大乾太子真朴重面相处实在并不很多。
闻人久瞧着他好久,似有若无地笑了一笑:“世子倒是大胆。”
竟是一语成谶。
“君若为太宗,臣当作魏征。”洛骁掀衣而跪,低头沉声应道,“赴汤蹈火,唯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