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幕府堆积着浩繁天下一时豪杰,使一贯爱才惜才的曾国藩非常以此高傲。他夙来正视对后辈的教诲。宗子纪泽本年二十四岁了。前次乡试未中,作父亲的不觉得然,儿子的情感却遭到影响,来信中有些烦闷之词,父亲感觉对儿子有亏欠。咸丰二年,纪泽十四岁,恰是肄业的黄金年代,不幸分开了京师。这些年,他带兵兵戈,已置身家于不顾,更谈不上对儿子的教诲了。儿子资质聪慧,也知长进,只是故乡无良师。倘如果以而不能成才,不但害了儿子,作父亲的也会悔怨不已。现在这里名师如林,嘉朋如云,更兼父子能够朝夕相处,经常加以点拨,真恰是课子的好环境。为此,他要儿子割舍燕尔新婚的情丝,速来安庆肄业。半月前,纪泽到了安庆,随行的另有南五舅的独子江庆才。江庆才小时候因家道不好停学务农,厥后靠着曾国藩的布施,又断断续续念了几年书,但终因根本太差,长进不大。江庆才一见作了大官的表哥,便痛哭不已,说父亲临终时一再要他来找表哥,谋一分差使,免得再在乡里刻苦。表弟的才气,曾国藩大抵晓得些,看在南五舅的分上,没有一口回绝,心中也有三分红全的意义。总督幕府重金礼聘、多方汲取四海才俊,对于前来投奔的,只要有一技之长,也量才利用,不加回绝,但对无能之辈,庸碌之徒决不收留。曾国藩的观点是:牛骥同槽,庸杰不分,必定使豪杰气短,才士齿寒。
那晚我还是陪小夫人一起用饭,小夫人说明天过节,不管如何酒是要喝一点的。我晓得小夫人是很有些酒量的,并且从不喝米酒,她喝男人们喝的白酒。传下话去,伙房便送来了酒和菜肴。小夫人说:匡老头子下山了你陪我喝吧。我说谢小夫人赏光。她笑了笑,说你出息了,会说话了,可今晚你收下这付文绉绉的酸相吧,我不喜见。我诺诺称是,内心却不摸途径:今晚她这是如何啦,谁也没有惹她。她酒也喝得奇特,一上来便连喝了三盅。她喝我不敢不喝,也连着往嗓子眼里倒了三盅。她又笑了,说你也用不着看我眼色行事,狗模狗样的,今晚我不把你当小崽,你也别把我当小夫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一公一母,就这么简朴。你想喝就喝想吃就吃,想干点别的也成,由你,我不拦。我想干啥你也别多管。现在酒劲上来了,姑奶奶要骂人啦。我问她要骂哪个,她说要骂的人一长串,一共接一个地来吧,头一个骂匡老头。我说匡寨主骂不得,他是个好老头。她说是个好老头可不是个好男人。
史更新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手中的半截枪,被猪头小队长的刺刀一拨,乓啦一声响,掉在了地下。史更新趔趔趄趄地直今后退,眼看着就要栽倒,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这一来把个猪头鬼子欢畅得不得了,他吃紧忙忙地追着史更新,史更新向右一歪,他就往右边一刺,史更新向左一扭,他就往左边一刺,但是还没有刺着。这时的史更新俄然站住了,眼睛也展开了,用手往猪头小队长的身后一指,大喝一声:“来啦!”猪头小队长惶恐地用力刺来一枪,刺刀尖儿眼看就扎着史更新的衣服,就见史更新那丁字步的后脚向后一撤,上身往右火线一扭,刺刀嗤溜一下子,贴着史更新的皮带穿到身子背面去了。史更新手急眼快,两手把枪身抓住,左手在后,右手在前,把左腿一挺,右腿一抬,飞起一脚,只听“嘿”的一声,把个猪头小队长给踢出去了七八尺远,一个抬头朝天“啊――”的一声大呼,躺在地下不能转动,只是把枪丢在了史更新的手里。这工夫“通墙”那边呼啦……钻过来好几个日本兵!史更新没有来得及把猪头小队长打死,一看不好,扭头就钻过另一面的“通墙”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