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用膳时,堂上只我同五姨太慧巧伴随致深。一张巨大的圆桌本来热烈一堂,现在空出了很多坐位,一片疏落的气象,倍显萧瑟。
宝儿眨眨眼暴露笑容鼓掌道:“还是阿姆聪明,狼和羊不能同在对岸的。”蓦地看到五姨太幽深的眸光望着他,宝儿蓦地收住话低头。只这统统纤细的行动都未曾逃过我的眼。
致深打量我,又打量宝儿,叮咛一句:“你阿姆同你发言呢!”
“曲嬷嬷,去把宝儿少爷抱来,陪陪老爷用膳。”五姨太悠悠地叮咛着,自宝儿坠水一过后,五姨太就借机讨要宝儿去蘅芳苑扶养,也是致深默许了。
五姨太慧巧眸光一转,如有所思,旋即堆出一脸温然的笑,对宝儿绘声绘色的报告:“畴前,兴樊河边有一老猎户,一日,他要带一颗菘菜、一头羊、一匹狼渡河。渡口有条划子,船太小,一次只能渡一个东西过河,他便犯愁,如果载了菘菜和羊一船渡河,那么羊必吃菘菜。如果狼同羊在一起,狼必吃羊。试问,这老渔翁如何能渡这三样东西安然过河呀?”
我回身欣然拜别,更避开了那片头顶的荫凉,重新走去了炽热的六合中,恍忽飘零不定的拜别。
五姨太那安闲娴雅的面庞不再和煦,垂垂的笑容呆滞,面色苍冷,失落而欣然地望着致深,怔怔好久,才垂下眸光,再抬眼时,堆起和顺贤惠的笑说:“爷甚么本该有小我随军奉侍,慧巧才放心。那就有劳mm了。”
可叹他小小年纪竟然就被卷入这宅门争斗,更可叹的,是操纵孩子的背后凶险的黑手。
五姨太无法一笑提示:“宝儿,如果把羊和狼,或是白菜和羊同时放去河对岸,也被吃掉不是?”
致深一把搂紧我在怀里,我奋力挣扎无用,终究泪水澎湃而下,哭泣抽泣地挣扎气恼道:“爷何必同漪澜胶葛,也内心本就没有澜儿,就请爷放了澜儿和冰绡回扬州去吧。”
我?我惊诧抬眼望着他,骇怪之余,忽觉哭笑不得,莫非他这也是要渡羊、狼和菘菜过河?那我是甚么?
致深,如何是他?他莫非一向在山坡……
“澜儿!”他紧紧的抱住我,贴在心口,不发一言。
宝儿一个寒噤,怯怯地望着致深,又望着我。
想想冰绡和尺素,她们常日对宝儿不薄,夜夜哄他入眠,陪他讲故事,那么心疼他,却被他无端端的栽赃谗谄。我心一阵阵的凉,眸光就落在宝儿身上,他偷眼俄然看我,又俄然惶然的遁藏我的眸光,尽是心虚。
果不出我所料,宝儿落水必有内幕。只是,宝儿现在还如此小,就不敢昂首挺胸做人了吗?今后要唯唯诺诺仰人鼻息到何日?
我指责的看他一眼,毕竟是孩子,何必如此重话。
我在他怀里无声抽泣,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抚弄我的鬓发,又紧紧拥我在怀里,柳条悄悄伸展,轻揉我们的肩背,似在无声感慨。
我仿佛是那岸边翘首盼望猎户返来的羊,眼睁睁的盼来他,却惊诧的发明那船上载着一匹饿狼;在绝望时,那猎户放了狼登陆,却在吐着血红舌头眼冒绿光的狼的眼皮下抱起我这只小羊,摇橹离岸而去。莫非这就是那猎户的运筹帷幄?
致深俄然换个话题道:“宝儿,爹爹考你一题,这还是爹爹儿时在宫里,方师父考我同先皇的题目。”
仿佛统统来得措手不及,转刹时得知致深要去海防,将我留在五姨太的魔爪下,斯须间他又要带我同业,去那广宽的大海边一睹波澜壮阔的大海。
我摇点头,眼泪噙泪,感慨一句:“有些人,有些事,相见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