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又看了我一眼,这才缓缓起家说:“天气不早,告别了。”
我思忖半晌正欲回话,致深竟然抢了道:“她那里晓得这些高雅,反正不过是胡乱弄些香料附庸风雅罢了。”他深深望我一眼,似有不尽的担忧。
太后老佛爷扶养他在身边长大,想必太后老佛爷的脾气,他是最知的。
致深辞吐自如,但那话语神态后模糊的担忧我能发觉,内心更觉着这白嬷嬷话里有话。因而我将衣袖凑去鼻边嗅嗅,顺着致深的话笑道:“臣妾才是在房里调香的,身上不免落了香气。传闻青木香能疏邪秽之气,兰花香清幽润肺,才学着调来给大人宁神。只是,调得不好,反是有些烟熏火燎了。衣衿上带来这些其味,反是冲撞了嬷嬷,实在罪恶。”
我心下多少有些惴惴不安,跟着牡丹身后向星辉堂而去,一起行来,不由随口问:“老爷但是在府里?”
一番话,白嬷嬷先是沉吟不语,细细咀嚼,旋即对劲地几次点头,打量我的帕子说:“嗯,你的话倒是有番见地,也足见你对老佛爷的忠心。可见也是个好学聪慧的,也足见周大人常日对内眷的教诲管束。周大人公然慧眼识美人。”白嬷嬷这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我却涓滴不敢掉以轻心。
白嬷嬷端过茶盏,吹吹那热雾,呷了一口,又打量我手上的秋香色绸帕绣的兰花,侧头打量问:“八夫人这帕子上的兰花,绣工堪比宫中绣棚的技术了。”
嬷嬷神情淡淡的,看我那一瞬,便明朗地笑着问:“呦,这便是周大人新纳的如夫人吧?”
送走白嬷嬷,我一背盗汗涔涔,濡湿了衣衫。待致深转回,他悄悄地打量我,尽是寻味。或是见我局促宽裕的神采犹在,手指间揉弄着襟带,好久才面色放缓,噗嗤一笑。我便完整松下一口气,心知肚明,大略应对的没有大的不对。
我内心不由一动,不过从“一掷令媛”这一个词我便晓得来者不善。恰好是传我来见,却第一句话便提到我卖身入周府的旧事,这是何原因?
白嬷嬷打量我神采略是一惊,旋即赏识般的一脸的笑意说:“这周大人一掷令媛得来的美人儿公然是名不虚传呢。”
六姨太缓缓地行了一段,或有丫环看到我提示,她留步倏然回身,轻摇了纨扇倨傲的打量我,带了几分惊奇。
“嬷嬷不嫌弃才好。”我温声道,满眼都是恭敬。
我神采稍凛,便忙恭敬地含了含笑上前轻服一礼。
转过梅花洞门,又绕过游廊,便是后园。
我则缓缓向前,纨扇半掩面,轻笑道:“姐姐必然在奇特,漪澜是用了甚么体例,戋戋数日,便让老爷如此宠嬖?”
我提了裙裾迈入门槛的第一步,心头再是忐忑,却还是低垂着温婉含笑的头,余光却略有不安地扫了一眼堂上。大太太率了女眷恭候在一旁,只正堂正中紫檀雕螭案旁,左手主位上坐着周怀铭,一身锦袍,倒也娴雅。右手那张金星紫檀圈椅上,端坐着一名梳着快意头面庞慈爱含笑的嬷嬷,身着缘着快意祥云边元青色折枝梅金寿字的宽袖大襟。看那装束,在宫里该是个别面的教引嬷嬷。
本来笑语喧迎的大堂内因我的进入变作一片寂静。我当然不知产生了甚么,只看眼下这阵仗却不免心下惴惴。
我忙奉上请她过目。她一边看着表里针脚,一边赞着:“难怪,难怪呢,难怪朝廷高低群情纷繁,说周大人最是受太后优渥恩宠。更有人告于太后老佛爷,说是就连周大人府里的女眷,为投周大人所好,都一一师法太后老佛爷的穿着起居之物呢。”
“嬷嬷谬赞了。”我淡然含笑,一脸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