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都花了，先斩后奏，另有甚么使得不使得？五奶奶是不知呢。六姨太擅自去账房支取了二百两银子去做法事，都没有支会大太太一声。是管家难堪来禀告，大太太这才去问她，她却说，‘鬼又不是我招来的，做道场还不是替府里消灾除患吗？’大太太深思着，这笔钱不大不小，可总该按端方才是。只是眼下里六姨太如此行事……大太太说这府里的钥匙是五奶奶管的，还是请五奶奶决计。”
我一听，更觉气恼，慧巧便如此放纵了她不成？
“离地三尺有神灵，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也含笑微微地扬起下颌，迎了她的眸光而上，似是对峙，然后缓声细语道，“你杀你的狗，还不必脏我的手，自是细心冤魂索命才是真的。”
我深吸一口气，同六姨太的比武，毕竟我铩羽而归。只是俄然间，我凝睇她，记起她本是要同我一道去求缺斋的，只是，她并未践约践言。
回到水心斋，丫环们大家神采惶然。隋嬷嬷常日为人和蔼，俄然没了，并且死得诡异，不免群情纷繁。
我寻味半晌，打量她的眸光，我身边的内奸，更有何人呢？
丫环们这才略微安静了四下散去。
她话音中多少有些指责，似在疑我，我点头，撤除我身边的丫环，更无人晓得的。
慧巧端起桌上一盏凉茶，捧在手里沉吟了片刻，才淡淡地说：“这银子也不必从帐上出，就去我房里找凌霄，在我梯己银子里支取吧。只是我的梯己银子也有限，如果再有下次，就只得从六姨太的分例银子里去扣了。”
她却横过一步挡去我面前，相互就这么几近贴着鼻尖对视，我毫不瞬目标迎战她的眸光，她的眸工夫冷，深深抿了唇，手微微托起那朵“紫天娇”，俄然一放手，那朵菊花便落在灰尘。她面上含笑，银红色绣鞋头上珠花穗子一颤一颤的，狠狠将那朵“紫天娇”碾作芳尘。伸手掠了鬓发去耳后，侧头挑衅般问我，“如何不告了，去告呀，看看老爷信不信你？”
“澜儿！”慧巧打量我的眼神又气又笑，颇是无可何如，叮咛一句：“破财乞降蔼，你这是何必呢？”
大太太清楚是将烫手的热栗子扔给了慧巧手里，我都替慧巧憋屈。
我一惊，这玉珑贱人公然是步步紧逼，无所不消其极了。
她说罢咯咯的一阵猖獗的笑，旋即敛住笑声，嘲笑道：“想和我斗，你还太青嫩。”
我思忖半晌，也感觉不当。慧巧她现在同我应当是同仇敌忾，她必也是但愿我扳倒六姨太这祸害的。六姨太的手腕暴虐，跋扈放肆，怕是府里的小妾们对她都忍无可忍，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我步出求缺斋，金风劈面，透背的寒意，道旁高凹凸低的丹枫、黄栌树叶扑簌簌洒落在菊花圃内，如挥洒在花海中的美人红泪。菊花正盛，开得冷傲，悄悄地立在道边，守着那份孤芳自赏的清寒。
一阵不祥的预感，我忙问：“小环如何了？”
万嬷嬷出去存候，很有些踌躇地说：“大太太叮咛老奴来，是有一桩事儿要五奶奶决计呢。”
她却持续感喟说：“我才抬脚出了蘅芳苑，你水心斋的丫环们就丢了魂儿的来禀告，说是隋嬷嬷灭顶在你院子里了。我一听就知事情有变，忙赶来水心斋时，你已先行了一步。我叮咛他们看管了尸身封禁了跨院的门，就赶去追你……”她满眼凄然，惊惧不决，点头道，“好暴虐的手腕，调虎离山，连我的眼都瞒过了。”
“这如何使得？”五姨太慧巧固然话音安静，倒是粉饰不住恼意。
行在我前面的六姨太玉珑俄然留步在菊仆便，信守折了一朵名品“紫天娇”，捧去鼻边深深的一嗅，又打量了半晌，随后悠悠地说：“呀，有些人，本身太不谨慎，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