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彷徨,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惊得咬抽手,却被他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逼视得撤退,拉着我就向门外而去,反惊得我手足无措。他攥的很紧,微微有些疼。我故意甩开那只大手,但是,他毕竟是我夫君,无从抵当。
那赤裸的上身泥土血污已经混去一处,仍然可辨肮脏的黄麻裤的色彩,我惊得双眼目光发直,周身颤栗,这不是那日山谷里碰到的强盗?是这贼子,那日打马绕了我和冰绡放肆的笑骂着,阿谁大当家的,对我心胸不轨,瓜棚围我在此中,色迷迷的满口肮脏,还口口声声要让周怀铭当活王八,还要将我挂去城头,那些污言秽语,带我重回那恶梦,揭起心底的疤痕,惨痛。
“老爷回府!”一声声通禀垂垂散开在厅堂,声音由远及近。
石青色袍服的下摆从我慌得低垂的眸光下缓缓移走,跟着那妥当的脚步声,周老爷落座俯视跪在灰尘中的我,而我则更是毛骨悚然。面前就是传闻中那弹压黄毛军削头如削瓜,杀人不眨眼的兴州总督周怀铭?难不成那夜真是他蒙面单身去救我?
目光才扬起,顷刻间都不及看清面前人的脸颊,慌得我便仓猝遁藏。我便低眉扎眼深福一礼依了端方说:“漪澜见过老爷。”声音纤细得怕只我本身能听清。沉默半晌,我能感受出他的目光未曾或离我摆布,似是那野兽猎物到手,深思用多么手腕去纵情享用普通。我偷偷抬眼窥他,偷眼望去,他面庞清癯,双腮微敛颧骨呈露,浓黑的剑眉入额,很有北地男人的峻朗,线条都有刀斧之锋的威棱。只是那薄如纸片的唇边衔了一抹玩味般的笑意。只是,那沉寂如水的面庞,深抿的薄唇,手中悄悄地玩弄一串宝贵的十八子伽楠香珠……但是,出乎我料想,这是一张温馨的面庞,剑眉之下,一双通俗冰寒的眸子立时摄住我的眸光。我的心一悸,他当真是周府的老爷吗?看来却不似大家传说中间狠手辣脸孔狰狞的恶魔。如许沉稳的一个男人,即便是狠辣,又能狠辣到那里去呢?我暗自推断。
他起家,背对落日,身影表面被残阳斜照渲晕得恍惚。他负了手,玩味的目光高低打量我,缓缓说:“传闻八姨太是江南才女,师从丹青大师顾鸿叟,一笔雪中红梅,深谷兰花无人能及,便是扬州画社都挂了八姨太的丹青墨宝。本日,下官也要献丑,当场作画一幅,请八姨太赐正。”
问安的话语都令人听来如此的冷冰冰、硬生生的。
他眸光射来时,幽冷澄湛,似千年寒潭幽深不成见底。那一顷刻间大惊失容,天呀!这不是……我一背凉汗涔但是下,那夜山神庙,蒙面人的眼眸,不就是如此?只是那日,他多了些不羁,不似本日的深沉,不成见底难以揣摩。我与这眼神似曾了解,却又仿佛隔世。难怪,难怪五姨太说,老爷对我那日犯险逃命的事儿了如指掌。我不由犯了深思。
“八姨太入府,是府里的大丧事,可庆可贺。罹难成祥,就更是双喜临门。只是,这洞房花烛的把戏,怕都玩厌了。下官倒是有一闺中秘戏,特拿来驳美人一展颜,也驱些倒霉。”他幽幽的话语,眸光微微敛起,嘴角固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可那目光不管如何都是阴冷的。被他的目光一刺,我赶紧惶然低头,内心暗自深思,五姨太说老爷晚间返来,会给我一个欣喜,到底是甚么欣喜?我从扬州来兴樊这一起,可也是“欣喜连连”了。
“夫人,下官,今儿个,就用这活人作画!”他一字一顿,凝睇我的目光鹰鸷吓人。
“下官这幅《白雪红梅》图虽不及小夫人的笔力,却也是笔落鬼神惊,定能让人大开眼界,博美人放心一笑,一扫愁烦。”望向我多时,见我蹙眉不答。倏然间那目光变得如鹰隼般锋利,闲然放心般一笑,对堂下一声叮咛:“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