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雨倏然停了,水滴顺着湿透的发梢一滴滴滴下。我转头看看,却不认得。
我却游移不动,呆立在本地。她却一把拉过我的手,“走吧!莫非定要淋成落汤鸡才都雅嘛!”
屈辱的泪被我生生咽回喉头,没有顺着脸庞滑落。那泪水灼烫得喉咙干裂,扯开普通的把柄。
“噗嗤”,廊子下的西洋美人裙的少女笑了,笑的那样尽情张扬,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她咯咯一阵笑说:“必然是小嫂嫂同哥哥争螃蟹吃,争急了眼,气到小嫂嫂了。”
冰绡扶我起家,我摇扭捏摆,只剩深深一福。
六姨太这才磕着瓜子不回眼儿赧然一笑,叮咛持续唱戏,叨念一句:“这出《夜奔》还没演,这边先上了一出《装疯》了。”
“哎?你如何一小我坐在雨里呀?”廊子下清越的声音,我都未曾留意,她是在同我发言。
出了水月轩,窗外已是乌云扫荡在空中,大雨欲来,一如这府里的变故,波诡云谲。
“我们大蜜斯问八奶奶话呢?八奶奶如何自个儿跑来这雨里坐着呀?”婆子问。
不知在美人蜜斯房里坐了多久,便是衣衫都换做了美人的一条西洋裙。冰绡来接我回房时,我已是喷嚏不止。衰弱的身子娉婷行在廊下,举头却发明廊子绝顶立着的他,是九爷怀铄。他立在回廊最远处,薄弱的身子上一袭白衫,远远地对我展露笑容。
一番话出口,无尽的委曲都在心中翻滚。我神情楚楚,一层薄薄的水雾蒙了双眸,不错目地凝睇他。他,兴樊总督周怀铭,当朝一品,断案无数,此案对他,该不是难事。
“呦,这不是八夫人吗?”婆子撑了雨伞过来,遮去我头顶一片天空。”
阴风连天而来,压抑而诡异,高山起波澜。那入骨的寒意恰冷如我现在心灰意冷的心。我唇齿间衔着一痕凄冷的笑意,泪水从脸庞流溢。
我的脸儿垂垂沉下去,脸颊也消逝了温意,周身的气愤积储成山洪般的肝火直待决堤而出,点漆般敞亮的眸子转去凝睇致深,毫无怯意道:“老爷,漪澜的话句句失实,求老爷查出害死我们孩子的真凶来!”话至此,我周身发颤,统统的话语都成了泪水滚下,凄哀道,“若菱儿公然呆傻,就更能显出幕后之人的狠心。不管如何,她往我药罐子里下药是隋嬷嬷亲眼得见的,此事绝无半点子虚,六合可鉴。老爷试想想,若她公然是个傻丫头,如何会晓得将药下的那样精准,又是那里来的那大量的当归?”
我呆立无语,看着冰绡轻巧的身影提了裙摆冲去雨中,“喀嚓”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惊得我一个颤栗,仿佛黑暗中有鬼怪对着我奸笑,笑我的无知,率性,自取其辱。我坚信了他,他却毕竟不是我能依托。千算万算,却独独算错了这步。
雨点噼噼啪啪打落,大雨如注倾泻。暴雨西风过后,是满园凋残。芳树芭蕉被残虐地东倒西歪,在大雨中收回噼啪地哀鸣,似在陪我悲咽。浑浑噩噩间,游廊行至绝顶已无路,雨水飞溅来廊下。
天似穹庐,沉沉压下。雨如泼墨,暗淡一片。
她瞟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八奶奶已叮咛多打发些银子厚葬了。因见五奶奶一早儿忙和六奶奶生辰喜庆,又是个粗使的丫环,就没得空禀告奶奶此事呢。”
大太太慨叹一声,悠悠地说:“胡涂,胡涂!先时四姨太小产,也曾闹了说药中多下了人参,也推说是菱儿这半疯半傻的丫头所为。哎!”她责备的目光深深望我一眼,转过甚去。
我立时严峻,脸颊的热度蓦地被抽干,一阵阵冰冷袭来,怒意令我浑身颤抖,仿佛本身深陷了一个局,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