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候着就是!”草率的一句话,尽是傲慢率性,少年意气普通打马扬鞭扬长而去。
“小巧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致深何时教的那只八哥儿背下的这句誓词我竟不晓得,只是那相思之痛,何止雕刻入骨?自那几经存亡后,我九死平生逃回家门,扑入他怀中那刻,我便认定他是我此生依托的男人。但恍忽一刹时,我的心一颤,更加担忧他要同我失之交臂。我是他的“枕边人”,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枕边人。太后的警告不时令我警省,我那远在扬州故里中那皓首年老的父母,我岂忍他们风烛残年再受颠沛涂炭。
去去就回?
车轮滚滚行在街衢上,沿街商贾不出,万门闭户。通往东盛门的大道因周总督出京而禁行,沿途扼守的九门提督府的卫卒各个神采庄严,如雕像普通肃立不动。
只是致深,我此生里等待的阿谁男人,同他并肩站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才发觉他的坚固与不易。仿佛披了一身厚厚沉冰的外壳垂垂熔化,暴露那颗赤子之心,令我怦然心动。
轿别传来裨将的奉劝声:“大帅,怕是不当吧?百官都在城外恭候送行。”
冰绡识相的下车,慧巧忧心忡忡地固执我的手说:“现在只要mm能去劝劝老爷转头了。”
她眉头舒展,眼里尽是担忧。若非晓得慧巧的秘闻,我真要深感她是致深的贤浑家,到处提点顾问他无微不至。
车马颠簸中,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东摇西晃,心底里那点难以告人的心机就更是垂垂齐涌心头,那尘凡间的骚动,无停止的争斗,莫不是这困扰就公然不免吗?似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必定,我不杀人,就必被人诛。存亡比赛场上,又哪有对错可言?只是现在人一出宫,再也寻不回昔日纯真无它的谢漪澜,我这身殊荣和现在不凡的身份,不知要遭来多少妒忌和争端?只怕今后此身更是撇不清了。
“冰绡!”我责怪道,祸从口出,当然我现在风景,却不能不有所顾忌的。但她说得不错,昔日风景无穷的五姨太,可不就是因为太后为娘家背景而在周府职位不凡吗?现在我在太前面前的恩宠更盛于她,只怕多少也同致深的宠嬖分不开吧。
不知所措的美人同我紧紧拥去一处,惊奇地问慧巧:“你确认大哥哥是去了承运门?”
慧巧愁眉不展,暗自感喟一句:“他还嫌脖子上架得刀不敷多!”
心下里那点子模糊的扬眉吐气,转眼又变作了模糊的担忧。仿佛刚从尸横遍野的血肉堆里爬出来见了暗澹阳光,却又担忧着后日的阴霾。
心神不定间,俄然车停了,传来致深的声音:“车马前行,在城门等待,本帅去去就回。”
我心下一阵猎奇,却不非常奇特,自从入宫以来,我们两人的干系日渐奥妙。这些日子致深独来独往,行迹不定,他未几说,我未几问,恐怕令他狐疑。
她眼中噙着苦尽甘来的欣喜,我却涓滴不感觉称心,反而心口上更似堵了巨石普通,不知是福是祸。
因怕雨地路滑,九门提督衙门已经派兵代为将我们的货色提早送走装船南下,直待我们步出东盛门,便有文武百官在城门外恭候送行,自此我们便要一起取道通济渠漕运船埠,南下江南回兴樊去。
我尚不明究竟,长长一声马嘶,已是身子一晃,车轮挪动,只在这刹时,俄然又是跻身窜入一人说:“我也去。”
车子兜兜转转绕过集市,奔过巷子,沿着城墙根儿北去,不知行了多时,直奔出了承运门。
待我们的车马行过,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呼声:“恭送大帅出京。”,“恭送郡主千岁出京。”,呼声此起彼伏,震慑民气,透出一股威风八面,气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