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太阳已经褪去了夏季的炽烈,亮晃晃照在郊野里,有些包谷杆儿已经被放倒,有些还齐刷刷的竖在原地,远了望去仿似一副凹凸不平、班驳萧索的画作。
张贵儿听得这话,神采刹时就黑了下来,噼里啪啦把篮子里的包谷棒子倒了出来,又回身钻进了地里,春妮用胳膊肘碰了碰蒲草,不无担忧的说道,“贵哥儿好赖不济是个读书人,你说话也要客气些。”
粮铺管事是个三十岁的中年人,见得不过戋戋两车苞谷就有些瞧不上眼,爱理不睬的随口叮咛个小伴计号召,小伴计倒是很热忱,可惜扣除苞谷瓤子的斤两时倒是动手贼黑,一千一百多斤,竟然要硬生生扣掉三百斤,刘厚生和董四都感觉吃了亏,但他们生性口拙又不肯争讲,就有些手足无措。
刘厚生本来想单独去卖熊胆,刚才见地了蒲草砍价的本领,就挠着后脑勺红着脸要蒲草再随他走一趟,蒲草当然一百个情愿,毕竟那熊胆卖了银钱但是要给她的。
一家人吃完饭,方才拾掇好碗筷,春妮伉俪就带着扁担筐子来了,有了这两个壮劳力的插手,不过一个时候剩下的一亩苞谷就被收了返来,世人坐在苞谷堆里,一边说着闲话儿一边剥苞谷皮儿。
两车苞谷未几,但是一个村庄少说也有百十车,可就是大买卖了,小伴计内心忐忑不敢做主,赶紧给三人倒了茶水,让到椅子上坐了,然后就跑去找管事叨教。
蒲草撵了他们去河边洗脸,又替他们清算了头发,等得张贵儿返来,一家人就开饭了,咸肉挑给了山子和桃花,饼子分了一个给张贵儿,蒲草就着菜汤也吃了一个饼子,就觉身上更有力量了。
蒲草扫了春妮一眼有些担忧,春妮撇撇嘴,应道,“放心,我们后日就正式分炊了,明日再用最后一次牛车,我婆婆也不至于拦着。”
蒲草转念想了想也就不再推让,日子长着呢,有些恩德要用一辈子渐渐回报…
蒲草也是欢乐,细心算了算,苞谷加熊胆统共进账四两零二十文,张家那宅院时价在五两,那女贼抵押给当铺代价更低,如果不出不测凭这四两银子必然能赎返来。
此时,天气方才泛白,田间地头儿的雾气还没有消逝,四周山林隐映此中,偶有鸟雀鸣叫着飞过,为这喧闹的凌晨多添了三分活力。
春妮瞧着近处没有村里人,就小声道,“明日就让生子找车,除了要交田税的二三百斤棒子,剩下都运去城里卖了吧,从速把屋子赎返来,我传闻老孔家要分炊,那孔老迈但是个混账,天不怕地不怕,别再打那屋子的主张。”
蒲草点头不肯,春妮倒是推起独轮车一边走着一边笑道,“你就别谦让了,从速把屋子赎返来,我们两口儿过几日也许就搬到隔壁去了,我们两家做邻居多好啊。再说,我家苞谷收完了,生子箭术好,上了山甚么好东西都能猎返来!”
小伴计一听这话,就从速解释道,“这苞谷刚从田里掰返来,太湿了,扣个三百斤也不算多,我们铺子最是实诚不过,你这小嫂子可亏不了。”
待得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一早了,山子和桃花盖着破被子缩在窝棚一角,小眉头皱着,仿似睡梦里都不平稳,蒲草心下一疼,挪到跟前悄悄拍着他们的背,见得两个孩子的眉头松开了,这才把本身身上的被子也替他们盖上,然后翻开窝棚门钻了出去。
蒲草对待这些苞谷比眸子儿还宝贝,怎肯吃这大亏,就道,“刚才那家合盛号只扣二百斤,刘大哥和董大哥劝我说,我们村里同我们店里长年来往,这才辞了人家往我们这里来,没曾想竟然扣得这般狠,那还不如转回合盛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