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畅谈了几个时候,贤人将三位侄儿都留在宫顶用了午食与夕食,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们出了宫。河间郡王前脚刚纵马分开,李璟后脚便趁着李玮如有所思的时候,立即御马直奔新安郡王府而去。
待他来到李徽的书房中,绘声绘色地将方才的景象描述了一遍以后,王子献也过来了。三人转到密室中对坐,略进了些夜宵。长宁公主、信安县主与杜伽蓝悄悄地在中间听着,神情各别,仿佛思考对策,又仿佛模糊有些担忧。
李璟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候又想不出那边不对劲,因而便不再多想了。王家姊妹冷静地对视一眼,与长宁公主隐晦地互换着眼色,又禁不住猎奇地望向杜伽蓝;何城正襟端坐,只作不知,程惟亦是笑而不语。至于樊午与阎八郎,完整未曾发觉甚么,倒是一如既往。
不知何时,密室中又多了别的几人。李璟回身望去,认出了绝大部分熟谙的面孔。王子献的两位mm,以及师弟何城自不必说,都曾经了解;阎八郎亦是故交,算是李徽的表兄,亦是现在卖力补葺越王府、兴建天水郡王府的将作监官员——
“你们的忠心,朕都明白。”贤人仿佛有些感慨,“我们都是李家子孙,哪有一些人始终留在长安纳福,另一些人却不得不尝遍风霜雨雪的事理?朕也会劝一劝永安叔父,让他放心在都城中养老。至于你,朕便是再不舍得,也须得放你去边关,不然朕也放不下心。不过,停止宴饮之事就不必推让了。眼下正值年关,热烈欢庆些也好,带着喜气回胜州才是吉兆啊。”
“那是子献和我的弟子,杨慎,奶名阿桃。”李徽道,将杨慎唤过来,给长辈施礼,“我们比来都有些繁忙,便将阿桃遣到了宋先生身边进学。眼下我正闲着,刚将他接了过来,筹算亲身教诲。今后你们见面的机遇多得很,很快便能熟谙起来。”
河间郡王踌躇半晌,游移道:“今岁胜州四周连降大雪,粮草匮乏,内附的突厥与铁勒部落似有些不平稳,臣实在有些不放心哪。如果他们生出异动,闹出事来,臣又有何颜面插手贤人停止的宴饮?又有何颜面自称为贤人尽忠呢?”
见他神情微变,李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程九思与他的师兄樊正冲,是子献在外游用时结识的朋友。现在九思任监察御史,正冲筹算考武举。不过,如果你身边贫乏可托之人,倒可将他带去沙州。正冲也曾独安闲外游历,对边陲风景甚为体味,该当可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至于程惟程九思?不是先前投奔了杨家么?难不成竟是不知甚么时候埋下的暗棋?又或者将他招揽了过来?另一名面相憨直的虬髯大汉又是何人?乃至另有个年纪幼小的孩童?张大双眼,仿佛甚么都听不懂,懵懵懂懂的,也能随便进入密室?就不担忧他泄漏奥妙?!
贤人挑起眉,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朕确切也不放心——如果他们都病倒在路途中,便是朕不体恤臣下的错误了。朕这回召见众宗室,也不过是为了团聚,可不能过于劳累朕的两位镇边亲信大将。不然,便是得不偿失了。”
李玮发觉他已是满腹牢骚,不动声色地在他腰侧击了一拳以示鉴戒。他强忍住痛苦,好不轻易才稳住了安静的神情,却实在忍不住大怒,瞪了自家兄长一眼。所幸世人目前都专注地听着那对便宜叔侄的扳谈,无人重视他们两兄弟,不然不免教人看出端倪。
信安县主望着自家兄长,见他已经“理所当然”地忽视了某些细节,兴趣勃勃地问起了杨慎进学的环境,仿佛以长辈自居,不由得在心中长长一叹:看来,她永久都不能希冀兄长能像堂兄那般浑身长满心眼了。哪怕是多长一个心眼,或许也须得破钞数十年的光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