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王家三郎如何替自家兄长纠结不已,王子献亦是独安闲书房中深思了一夜。他细心回想着与李徽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时而浅笑,时而拧眉,时而轻叹,时而无法,时而和顺,时而欢乐,时而愁闷。
王子睦虽是杨谦端庄的同门师弟,却也一样未曾见过韦夫人。他发觉了韦夫人打量王子献时的目光似有些衡量之意,心中不由得想到:难不成,这一回宴饮,看似是家宴,实则是“榜下捉婿”?趁着宴饮的机会,让阿兄见一见杨家的小娘子们,同时也看看哪一名小娘子倾慕于阿兄?
想到此,王子献微微勾起唇角:不错,他与王子睦全然分歧,更不是甚么翩翩君子。他的赋性,就是如此自擅自利,“贪嗔痴”三毒入心,无可挽救――或许,只因为他“贪”的、“嗔”的、“痴”的,在这茫茫人间之间,唯独只要一人罢了,这些动机才如此深深地雕刻在内心罢。
“我看好几位姊妹都来了呢。省试尚未开端之前,阿爷头一次提起这门婚事的时候,清楚她们都看不上,如何这时候却恰好――”
他当真未曾在睡梦当中,在复苏之时,悄悄地探看本身的内心深处?他当真未曾几次地问过本身,你心底的摆荡是因谁而起?你心底的渴求是因谁而生?
本来,王子凌还想在长辈面前表示一二,但韦夫人冷酷严厉的神采却足以教他打退堂鼓。在如许的贵妇面前,礼节与分寸远比知情逗趣首要。如果他一时不慎,惹得杨家主母腻烦,想做之事便毫不成能胜利。因而,他也只得勉强按捺住心底的蠢蠢欲动,效仿长兄施礼问安。
出息如此,感情之事天然一样如此。倘若他们是一对小后代,婚姻之事自是水到渠成。但是,他们皆是男人,相互倾慕倾慕实在过分惊世骇俗。倘如有一分不慎,教旁人晓得,等候他们的必定便是身败名裂、不得翻身的了局。即便只是让家人发觉端倪,父母与兄长的痛心、不解与责备,亦会令他非常煎熬。
“姊姊,王家这三个少年郎都生得很不错呢。不过,哪一个才是传闻中的甲第状头?想来,该当是阿谁穿戴极新的越州绫碧色袍子的罢?剩下两个虽说着的也都是新衣,料子却非常平常,该当是不肯抢兄长的风头。”
二人说话间,似有似无地忽视了王子凌与王子睦。王子睦只顾着揣摩他们话语中的机锋,倒是并未重视到,王子凌阴沉着脸,几近连情面上的笑容都难以保持。但是,身在杨家,又有杨谦在跟前,他到底不敢猖獗,只得沉默不语。
前路波折丛生,心生顾虑亦是道理中事。但是,情义如果能够节制,便不能称之为“倾慕倾慕”了。即便晓得将来的路途必然艰险万分,他也仍然想获得他,想与他在一起。如果没法得偿所愿,澎湃而又热烈的情火或许会将他的明智完整焚毁罢。
他当真不懂么?他当真不明白么?他当真未曾心荡神驰过?
也好瞧瞧,杨状头究竟是从那边学了内宅阴私的手腕,又想如何用在他身上。如果光凭着王子凌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如何能等闲成事?说不得,他还须得在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才好。
他深深地锁着眉头,回身往空空荡荡的寝房而去。广大的袖子扫过棋盘,带飞了棋子,好像雨落纷繁,他却还是并未回顾。因而,棋局之上,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残棋。珍珑局当然难明,残局倒是无解。
看起来,如许的安排倒像是一场嘉话。只是,阿兄心中已经有人,毫不成能等闲承诺结婚。但如果杨尚书当场提出婚事,阿兄又该如何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