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后走下来一名官吏,他头戴缁布冠,身穿玄色官袍,腰上佩铜印黄绶——这是新朝二百石至五百石官的标记,可比乡啬夫的半通印大多了。
“我没放。”
“受灾的百姓限于私属之令,连卖身为奴婢都不成,只能铤而走险去做盗贼。现在函谷关以东,到处是大大小小贼寇,少的几十,多的上千。路上商贾常常被劫,休说赢利,性命都难保。常安四周粮价越来越贵,十年间涨了五倍,而钱则越来越贱。”
说着将那些五铢钱推了过来。
听到这熟谙的地名,第一柳不由大惊,景丹却道:“啬夫熟谙本乡,传闻又与第五氏是亲戚,便带个路,随我去一趟罢!”
第四咸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拎上来,摆在二人之间的案几上。
“幸亏始建国五年,拔除了挟铜炭之法,不然,我家连蜃灰都烧不了,恐怕只能到伯鱼家来讨口饭吃了。”
这么说郡府来人,与此无关?固然列尉郡府也设在长陵县城里,但临渠乡作为乡一级行政单位,除了偶尔碰到督邮巡查,甚少能和郡府直接来往。
但更奇葩的还在背面:“始建国元年(9年),发行宝货,计有五物,金、银、龟、贝、铜,六名为钱货、黄金、银货、龟、贝货、布货,加起来,共二十八种货币!”
但这,已经是王莽下台后第四次货币鼎新,的确是朝令夕改,明天还能用的钱,明天再拿出来能够就犯法,上哪说理去啊!
郡文学掾,但是秩三百石的曹掾啊,主管郡内教养、礼节之事,不算太有实权。但第一柳记得听人说过,这景丹,乃是郡大尹身边的亲信红人。
“不是我,我没有。”
……
谗谄第五氏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很多笨拙才会这么焦急!
郡官道:“吾乃郡文学掾,景丹。”
第五伦警戒起来:“大父为何如此信不过第四咸?”
春江水暖鸭先知,商贾行走各地,体贴时价行情,比厚土重迁的农夫乃至是尸位素餐的官吏,更能发觉各地的奥妙窜改。
第四咸说完又赶紧否定:“当然,我这类诚恳的小商贾是毫不敢的,朝廷有禁令,胆敢私藏五铢钱或买卖者,要处以重罚。”
幸亏那些乱七八糟的宝货,前几年又又又拔除了,改成大中小三种新币。
第五伦如此问,第四咸却点头感喟道:“甚么十二之利,只是说说罢了,我家做的是薄利之业……”
开打趣,新朝的法律如此刻薄荒唐,的确是举手犯禁,那些老诚恳实遵循的工商,早就停业了,第四氏能活到明天,当然不洁净。
第一柳只楞楞听着,很久后骂道:“第四咸,公然啊,连你也要叛变我家么?”
“恰逢族中出了第五伦如许年纪悄悄,名誉却传遍全县的少年英才,应当欢畅才对。我本日观他言行,应当也想聚合宗族,世人推许孝悌仁义,他一人出头立名,对吾等都无益,岂能害他犯禁?”
第一柳瞪着第四咸道:“你家这十年间可有很多违法犯禁之事,若非我到处护着,让人夜里放满载犯禁货色的车马通行,早被县里访拿投之于四夷!”
这就是第一柳抨击第五伦的主张:让第四氏假言登门助祭,夹带五铢钱在第五里中埋没处埋好,再派人诱骗第五氏愚民拿着五铢钱,去市场上用,让市吏当场抓个正着……
就是战国齐国的那种长长的刀币,成果到了新朝建立后,王莽竟然翻脸不认账了。
第四咸苦笑着讲完了他的经历,现在各路买卖都不能做,想转型地主也发明回不了头了,毕竟地不能兼,奴不能卖,乃至高利贷都被官府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