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只略略踌躇,便将那百年冻兰取出,又遵循医书记录,附加几样药草,不顾苦涩塞入口中,咀嚼成泥,再将药草泥敷在那人腹侧伤口。
待送别仙师,村民便各自散去。杨氏尤记得广灵子所言,宗子资质绝佳,却生生被迟误出息,痛失仙缘,不免心中郁郁。
下品灵草果然分歧凡响,敷药不过半晌,滚烫伤口便已清冷降温,那人亦是缓缓展开双眼。
展长生还是手捧荷包,连连点头,“恰是。”
展长生高悬一颗心,至此方才放下,方才发觉这男人双瞳竟成暗金之色,容姿昳丽,人间无双。他只觉此人生得俊美至极、气势却肃杀至极,若非因其重伤,展长生只怕早被吓得退避三舍。
饶是展长生长年打猎,也未曾见过这般重伤,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若不及时施救,只怕便会如展父当年那般……
展龙屈肘,作势起家。展长生上前搀扶,助他靠坐在树下。那男人视野便落在一旁药篓上,“取青木蛇来。”
许是山中湿气极重,又兼有各色药草泽花,故而将这伤患浑身血腥气味冲得淡薄,在断崖下时,他竟未曾发觉。
无知无识做个平常猎户,反倒欢愉。
展龙已规复些许力量,沉声问道:“你是山下村中人?”
世事本无绝对,若这少年能得几件洗髓伐脉的天材地宝,辅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将定型根骨、锁闭窍穴突破重塑,仍可踏入仙门,出息自是不成限量。
展长生便淡淡笑道:“我也姓展,如此说来倒是有缘。展龙兄,你身受重伤,是鄙人舍了一株上品的百年冻兰方才救下你性命。这灵草时价二两白银,现在记在你账上,待病愈以后,千万记得还我。”
中年羽士思及此处,却仍想结个善缘。他又取出一张黄纸符,顺手折成精美小元宝,弯下腰交予宁儿手中,慈爱笑道:“这女娃倒有几分仙缘,但是我上清门门规,收徒以七岁为限。若你等成心,待她年满七岁,便带上这安然符,到上清门寻元箓峰广灵子。”
只是人间界资本多么希少,纵使修仙世家,上一品宗门亦不见得肯舍出这等珍宝,更何况这乡野村夫?既如此,何必令他晓得后再绝望。
展长生立时放下药篓,蹲下施救。那人身上衣料精美却褴褛,剥开便显出一具铁打般千锤百炼的精干身躯。从左肋至腹侧,一道尺余长深红伤痕触目惊心,却不知被何种猛兽利爪所伤,既深且长,内腑模糊可见,鲜血更是汩汩有如泉涌。
目睹那毒蛇首尾分离,在一片草丛中挣扎翻滚了半晌,方才断了气。展永发展舒口气,出险以后,方觉后背盗汗涔涔,已将衣衫湿透。
广灵子见其间事了,便又问道:“贫道另有一事相询,克日山中可曾呈现异象?可有外人前来?”
这两个小老练言稚语,令得一群人忍俊不由,倒冲淡了几分离愁。
而后村民各自散去,几家欢乐几家愁。上清门修士则由村长安设在高朋客房住下。
如此各种神驰,便令得那株百年冻兰落在展长生眼中,尤其可亲敬爱起来。
广灵子与众修暗用望气之术,一望便知无人扯谎,便只得将此事按下不提。
“如此你便是我师妹,师妹,师兄在门中等你。”
如这一株百年冻兰,在山下贱云镇药铺中,足可换一两白银。
那少年擦拭额头汗水,手腕却突然一僵,火线一截断崖上,竟暴露两片色如碧玉的狭长叶片,埋没在层层青绿草丛中,几乎被错过。
眼看便要入秋,家中亲人正该筹办冬衣,那陈旧铁锅,也应换上一换。父亲留下的旧猎刀,也该送铁匠铺好生修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