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邠王府高低方才用过午膳,方得半晌喧闹。李守礼领了天子圣旨,带着三四十名侍从封地上仓促忙忙赶回府中,这浩浩汤汤步队一返来,王府高低刹时热烈起来了。
李守礼起家作揖,正襟而立,速将西宁王之子李孟德之事说于李隆基。李隆基听后,沉吟好久,回身而背,犹疑间,午膳乃至,高力士从外而入,引内侍省下人回到殿中,靴面之上已是湿湿灰尘。
官辇方才落下,李守礼昏昏欲睡,踩鄙大家背上,晃解缆子,喝醉酒似的,一脚落地,只觉背脊酸疼,佝偻着腰,在两名婢女搀扶下,一瘸一拐进了王府大门。
第二日,李守礼整日待在府中,足未出户。直到第三日,李守礼早膳沐浴,清算行装,带上三两侍从,进宫朝会。
“诺。”高力士低声应着,退到一旁,他自知这君臣二人暗里见面,向来是只谈家事,不谈国事,高力士乃李隆基贴身寺人,跟从李隆基三十余年,整天奉养摆布,身为内廷亲信,天然是要给主子腾出空间,叙些家常。
“哎呀本王看不清楚,快念。”李守礼几次催促道。
李守礼凝目看着李恕,深叹口气,拍着李恕肩膀,胸有成竹道:“只要眼下雨季不断,本王自有体例。另有,此事不要奉告王妃,王府当中,除了你我二人,谁也不准晓得。”
“巴州刺史?”李守礼手指挠着脸上肉痒,眼中转过一条血丝,嘴角一歪,躺回摇椅,清闲道:“礼单上面都有何物啊?”
“另有,先不要接孟德回府,你替本王好生接待,叫他在邸馆不要走动,等候皇上旨意。”
李隆基极重交谊,听罢,眉头舒展,忧色全无,取而代之则是伤感万分,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叹道:“当年苛吏失势,暴施酷刑,铁骨铮铮的将军都没法接受,更何况我们这些皇子皇孙。当年,朕才七岁,只因在宫中斥责武崇训唾骂宫中士卒,武曌便杀我母后,当年阿瞒年幼,几位皇兄年长,若没有皇兄替阿瞒受过,恐怕朕也活不到本日。只可惜莒王兄走得早,没有福分享用承平光阴啊。”
待下人走出亭子,年近花甲的李守礼困意上头,鼻骨眉间点点阵痛,闭眼瞑目,趁无人滋扰,悄悄想起往昔。身为帝王长兄,封户上千的朝廷亲王,李守礼这二十余年过得倒是安稳奢享。
“西宁王已死,尸首已下葬,孟德公子已在长安,仆人但是要将他接回府中?”
高力士二话未几说,徐行发展出殿,亲身叮咛御厨去了。李隆基见高力士这般绝望,方才刚与吏部侍郎李林甫定下当年的官员遴选名额,表情恰是大好,他知高力士谨慎,也不指责,回身挽起李守礼手腕,昂首贴耳亢奋道:“皇兄来得恰好,待用过午膳,皇兄陪朕去宫中鸡坊旅游一番,如此可好?”
李守礼摇起白发,不堪自哀道:“陛下晓得,当年武曌在朝,你我兄弟皆因父辈之罪,被软禁宫中十年,臣每月都要受那些苛吏杖责,伤痛遍及后背脊骨,现现在,只要邻近雨水之时,臣的背脊酸痛沉闷,犹有山压,待到雨水放晴之时,背脊便感到轻健,臣是以才气预言晴雨,并非有观天之异能。”
李守礼的第二桩遗憾,便是不争气的儿子们。这件事守礼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本身年青时放荡,子不教,父之过,守礼教子无方,儿子良莠不齐,必定是这般了局。李守礼高居司空,身兼六州刺史之职,亲王当中,无人能出其右,但是众所周知,这些头衔都是天子恩赐。守礼本人虽没甚么治世本事,可这职位坐久了,天然也能轻车熟路,把握恰当。开元十年后,天下渐入富庶,李守礼的官爵也是越来越大,可他这三个儿子倒是不可,只遗传了父亲的贪赏吃苦,未能担当父亲的哑忍坚固,可谓是胸中无点墨,手头无寸功,恐怕守礼百年以后,邠王府这份家业迟早是要荒废在这三个儿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