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恍忽半晌,远远闻声碎如沙粒的脚步声传来,文若昂首一看,见陈富正行色仓促赶着小步趟进府来,绕了好久才在跑堂瞧见文若,孔殷火燎道:“少爷,可算找到您了。”陈富不顾身份,仓猝从桌上捡了杯已凉的茶水饮下,喘着说道:“少爷,请跟我走,长史大人有事相见。”
多数护府占地十里,拥山而建,傍水而起,光是后花圃就有百亩,凉亭散落,池沼环抱,假山瀑布,不堪列举。花圃四周,一条贯穿内府的河水酷似护城,将内府一周严严实实围上一圈。府中山雾缭人,如仙气逆行于苍穹,温泉溢出,如热海翻涌出大地,范围之大,实在令文若汗颜。文若走在都护府铺设的地砖,只觉脚下醉魂酥骨,洋洋暖身,方才坠马酸痛,不知不觉好了很多。
说罢,两人皆是抱拳低头,堕入沉默,一齐入迷望着山脚下交趾城墙,谁都不肯再提起这件伤怀之事。一阵过山风过后,半黄泛绿的叶片卷起缓缓土屑残根,吹得文若久久睁不开眼。
陈富把头埋得更低,声色淡然,一字一句咀嚼清楚:“夫人并未反对。”
“你是新郎官如何反倒来问我?”甘泉坏坏笑着,用胳膊肘推着文若说着:“喂,喂,文若兄,曲二蜜斯虽是脾气火辣,难服侍些,好歹也是交州出了名的美人。半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一面,这位依墨女人但是吐云绕雾,身姿曼妙,年纪恰长我们些许,文若兄可不要醉倒和顺乡啊。”
文若听得出,甘泉此言并无歹意,笑笑回道:“甘大少爷,我长史府穷酸,不比令尊甘将军四周征讨,金银无数,实在忸捏。”
夏至秋来,交州淫雨不竭,日子很快过了中秋,交趾城却还是腾然炽烈。文若鬓角发髻又添半寸,只不过每逢秋寒,文若在矿洞中落下的沉疴就会发作,多雨之季,常常咳得耳鸣发聩,严峻时,持续几日蚀不下咽,卧病不起。幸亏其母杨氏懂些体例,整日前去城西河边,采摘几框莲茎,磨成粉末,以水喂下,如此调度数日,病况公然好转,虽不能根治,但起码解了燃眉之急。
下山后,文若辞了甘泉,心中乱绪不管如何也没法安静下来。回到府上,已过中午,文若饮了一壶二十载普洱,仍觉着沉闷。父亲陈卿嗣与母亲杨氏均不在府上,文若遣走府中下人,内心窝火,自是不想娶那素未蒙面的美婆娘,更不想与都护府再牵涉上任何干系。
“若真是如许简朴,依文姐姐也不会芳心暗许,倾慕这位奥秘的李先生。”
文若瞧着身前甘家少爷甘泉,自发一股豪气劈面而来。只见甘泉头顶银丝绣的帷冒,身披紫绢绣棉袍,内里套着吐蕃特供的黑麦色牦牛褂,两只健壮的腕子绑着石灰青色象牙圈,足踏凤纹錾金靴,面无赘肉,双眼咄咄有神,掠着风声走来道:“文若兄,你这身行头出门,别人觉得你又要进山洞退役呢。”
何异妒慷同鹊仙?
文若噘嘴点头,深谙此话不假。据文若所知,曲览妻妾共五,夫人早逝,膝下无子,妾生两女,长女依文,次女依墨,均是姿色不凡,深居闺中,足不出户,本地士子无不倾慕二人,几年前,为能与二位令媛成为嘉话,争相赋诗以赞,颤动岭南一时。
“我哪有泉兄这般自在?”冷风侵眼,文若一边擦眼一边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