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劳役听得清楚,也晓得惹上了费事,各个驼背低头,像怕黑的孩子似的缩着身材,一声不吭。王乱仰着脖,阴着脸,呲着半边牙,绕着这几个劳役巡回转去,一个字也不说。王乱越是不说话,这几个劳役越是惊骇,头顶汗水把脸上的污渍涤了下来。
文若喘病犯了,重咳几声,痛磨难当,险从顿时滚落。沉吟好久后,文若呼吸渐趋陡峭,他伏着马背,勉强直起腰背,一缕暗红色光晕映入视线。文若眺眼向上流望去,河沼之间,一团团艳如暗火的莲花清楚闪现,雷光若染,将花的色彩映得忽隐忽现。
要提及西宁王,话就长了。早在天赋元年,时为太子的李隆基打扫承平公主,即位称帝,一年内,武曌时被贬迁于岭南的李姓皇亲皆以复还爵位,西宁王佑其父义丰王光顺,乃章怀太子李贤宗子,其弟邠王守礼乃当今皇上兄长。李隆基幼年正值武氏权势鼎盛之期,曾与诸皇孙一同被幽闭宫中,幸得几位皇兄照顾,方才脱身于苛吏之毒手,几位皇子,交谊甚笃。后光仲还复于朝,因其父义丰王暴毙于左迁途中,李隆基追思往昔,甚是伤怀,破格赐李光仲名为李仲,授领亲王爵,官拜从一品,兼西宁州多数督,执掌一方兵马,镇守姚州。自此,李光仲改名为西宁王仲,享亲王实禄,这份光荣,高傲唐以来,无出其右。
“这长史大人够狠心的,没事糟蹋自个儿儿子,干我们这差事,也不怕绝了这根儿香火?”三十出头身材矮壮的乌黑子小声嘀咕着。
提及唐生,文若心中的三味瓶被偶然打翻。也难怪,对于文若这等尚未弱冠的年纪,人生不算亘长,儿时影象天然格外清楚,想到此处,文若不由想起本身与那西宁王府之间的各种渊源。
“妙!妙哉!”王乱听闻此计,不由得击掌称快,心想这陈家公子还不是普通纨绔后辈,年纪悄悄,不但聪明识体,更晓得这杀人诛心的事理,因而笑道:“哎呀,陈公子不公然机灵不凡!好,好,统统任凭陈公子叮咛,只要您消了气,统统叮咛,不必客气,下官照办就是。”
“老朽并不知情。”
“不来往又如何?”饿黄羊一脸亢奋,仿佛饱餐了一顿似的续道:“那西宁王妃多么美色?那是岭南第一美人啊!换作是我,天王老子不做,我也----”
“草民姓丘,名忠鹤,剑南人氏。”那老儒生飘着几近掉光的头发,几次嘶声喘道。
“老朽认得。”丘忠鹤掷地有声道。
王乱自引士卒拜别,散退世人,那几个免死的劳役无不感激涕零,几次叩首,文若懒得理睬,扶起老儒生,本想劝抚,但身边人多耳杂,不免有曲览的耳目,只得肝火未消道:“我是饶了他们,但没有饶了你,既然你愿替这些人受过,奖惩必不能免,且随我来。”
“公子问就是,何必有所顾忌?”老儒生口气倔强道。
“长史大人另有何叮咛?”文若战战兢兢,冷眼答复道。
文若听着胡涂,甚解其意,想此人定是平生盘曲,暮年不幸,现在落魄至此,心中残存这般风骨,当真不易,不由得敬佩,干脆直言道:“敢问老先生可认得西宁王仲?”
文若听后,心境有所宽缓,不料那丘忠鹤提起嗓门,振振有词道:“令尊大人何止不敬?其酒后失德,色心毕露,丧尽天下士子之尊,与禽兽何异?当年西宁王四十寿诞上,令尊大人公开于后殿欲对王妃行玷辱之事,岭南文武百官皆在场,老夫也是亲眼所见,这些陈年旧事,在公子面前就不必多言了。”
“是,下官明白,请大人放心。”王乱几次点头,不敢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