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只顾着深望向裴王妃,落在旁人眼中,天然是浪荡登徒子无礼至极。
靖安王赵衡没有起家相迎,念佛结束,挂好念珠,栓在保养极好的双手上,昂首语气温暖说道:“凤年,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叔侄相称便是。”
两名疆场走下的侍卫并未禁止徐凤年,想必以靖安王赵衡着名的厚重城府,既然情愿折损颜面亲赴堆栈,就不会再在细枝末节上误了大事,佩有双刀的徐凤年没有拍门,径直排闼。
靖安王哈哈笑道:“早就传闻凤年与我一样崇佛,公然不假。珣儿便不可,至今还认不得这是露台菩提子。客岁大寿,珣儿自作主张送了串核桃念珠给我,虽说每一粒核桃都雕镂有六位罗汉,但不知《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记录念珠材质分歧,持诵修行时所获功德大有分歧,核子不过二倍,铁五倍铜十倍莲子万倍,手中菩提子倒是千万倍,凤年,你说如果你,是要那山核桃的拴马索,还是王叔手中的这串?”
徐凤年讶异道:“若小侄没记错,金刚子念珠方是千万倍功德,菩提子是最为殊胜的无量数啊。”
靖安王妃愣了一下,赵衡轻掐以遏妄念的佛珠,顺势打趣道:“你婶婶天然是都雅的,凤年,可有相中的青州闺秀,王叔大能够替你抢来。”
大抵是没推测恶名昭彰的北凉世子如此好说话,赵衡眼中掠过一抹暗淡不明的神采,食指拇指悄悄捏住一颗菩提子佛珠,面庞欣喜道:“徐老兄虎夫无犬子,当年我比不得他顿时盖世功劳,无法样样输他,内心不免不平气,想着总要在甚么处所扳回一筹,膝下赵珣不是学武的料,便逼着他苦读诗书,就怕连儿子都要比不得徐老兄,本日看来仍然是拍马不及,输了一大截啊。对了,凤年,这趟王叔冒昧而来,便是带着这读书读傻了的小子来给你道一声歉,赵珣面子薄,便是知错了,也不敢来,只得请他娘出面,押着过来,让你见笑了。”
约见在堆栈角落一间僻静配房,不知不觉徐凤年身后凑齐了吕杨舒三人,比及徐凤年进门前,更是连李淳罡都沉默站在了拐角处,门口站着两名正值丁壮的靖安王府侍卫,气机绵长不断,一人用刀,一人白手,身上有股徐凤年并不陌生的疆场味道,透着简朴而浓烈的果断,像雪,倒是渗满了血的雪。
徐凤年与裴王妃对视,浅笑道:“婶婶真都雅。”
才子一笑可倾城。
她耳根红透,没有出声。
徐凤年眼神恍忽了下,世子赵珣低头瞥见这一幕,眼中暴虐更甚,敏捷垂首,咬牙不语。靖安王赵衡两鬓斑白,也许是这辈子用去的心机太多,毕竟是老态了,所幸男人气度不以年事而损,但比拟靖安王妃的美人不迟暮,光彩照人还是,多少有些不搭了,本就差了十岁,现在更显老夫少妻。世人只知王妃出自春秋高门豪阀,父亲是西蜀当世通儒裴楷,号称裴黄老,弱冠着名,尤精《老》《易》,超拔世俗,当之无愧的经学大师,裴家门庭残落于春秋不义战,裴楷就义,只余孤女一枚,亡国遗孤入嫁侯门,美人配贵爵,是当时一桩名动天下的嘉话,这些年景了王妃的裴家孤女高墙内,几近没有动静传出墙外。
军中老卒总会说成百上千死人堆里爬出的人,鬼都怕,因为身上感染了至阳的煞气,都是死人那边掠取过来的。故而北凉士卒一旦提及大柱国和襄樊城,总带着傲意说几十万孤魂野鬼算啥,只要大将军孤身入城一趟,定要那些肮脏阴物连鬼都不成,摆个孬的三万六千周天大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