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如果,则说必不可矣。以人之情为欲,此五綦者而不欲多,譬之,是犹以人之情为欲繁华而不欲货也,好美而恶西施也。古之报酬之不然。以人之情为欲多而不欲寡,故赏以丰富而罚以杀损也。是百王之所同也。故上贤禄天下,次贤禄一国,下贤禄田邑,愿悫之民完衣食。今子宋子以是之情为欲寡而不欲多也,但是先王以人之所不欲者赏,而以人之欲者罚邪?乱莫大焉。今子宋子严但是好说,聚人徒,立师学,成文典,但是说不免于乃至治为至乱也,岂不过火矣哉!
世俗之为说者曰:“尧舜擅让。”
是不然。天子者,埶位至尊,无敌于天下,夫有谁与让矣?品德纯备,智惠甚明,南面而听天下,生民之属莫不震惊从服以化顺之。天下无隐士,无遗善,同焉者是也,异焉者非也。夫有恶擅天下矣。
是不然。以桀纣为常有天下之籍则然,亲有天下之籍则不然,天下谓在桀纣则不然。古者天子千官,诸侯百官。以是千官也,令行于诸夏之国,谓之王。以是百官也,令行于境内,国虽不安,不至于废易遂亡,谓之君。圣王之子也,有天下以后也,埶籍之地点也,天下之宗室也,但是不材不中,内则百姓疾之,外则诸侯叛之,近者境内不一,遥者诸侯不听,令不可于境内,甚者诸侯侵削之,攻伐之。如果,则虽未亡,吾谓之无天下矣。圣王没,有埶籍者罢不敷以县天下,天下无君;诸侯有能德明威积,海内之民莫不肯得觉得君师;但是暴国独侈,安能诛之,必不伤害无罪之民,诛暴国之君,若诛独夫。如果,则可谓能用天下矣。能用天下之谓王。汤武非取天下也,修其道,行其义,兴天下之同利,除天下之同害,而天下归之也。桀纣非去天下也,反禹汤之德,乱礼义之分,禽兽之行,积其凶,全其恶,而天下去之也。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故桀纣无天下,汤武不弒君,由此效之也。汤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纣者、民之怨贼也。当代俗之为说者,以桀纣为君,而以汤武为弒,但是是诛民之父母,而师民之怨贼也,不祥莫大焉。以天下之合为君,则天下何尝合于桀纣也。但是以汤武为弒,则天下何尝有说也,直堕之耳。
子宋子曰:“人之情,欲寡,而皆以己之情,为欲多,是过也。”故率其群徒,辨其谈说,明其譬称,将令人知情之欲寡也。
曰:“死而擅之。”
应之曰:但是亦以人之情为目不欲綦色,耳不欲綦声,口不欲綦味,鼻不欲綦臭,形不欲綦佚——此五綦者,亦以人之情为不欲乎?
彼楚越者,且时享、岁贡,终王之属也,必齐之日祭月祀之属,然后曰受制邪?是规磨之说也。沟中之瘠也,则未足与及王者之制也。语曰:“浅不敷与测深,愚不敷与谋智,坎井之蛙,不成与语东海之乐。”此之谓也。
是不然。汤武者、至天下之善禁令者也。汤居亳,武王居鄗,皆百里之地也,天下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莫不振动从服以化顺之,曷为楚越独不受制也!
是不然。觉得治邪?则人固莫触罪,非独不消肉刑,亦不消象刑矣。觉得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但是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庸人不知恶矣,乱莫大焉。凡刑人之本,禁暴恶恶,且惩其未也。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是谓惠暴而宽贼也,非恶恶也。故象刑殆非生于治古,并起于乱今也。
曰:“人之情,欲是已。”
治古不然。凡爵列、官职、赏庆、科罚,皆报也,以类相从者也。一物失称,乱之端也。夫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罚不当罪,不祥莫大焉。昔者武王伐有商,诛纣,断其首,县之赤旆。夫征暴诛悍,治之盛也。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