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 附录 野议》译文[第6页/共10页]

时势至此，总之何尝求将，而扼腕兵不成用。呜呼，浙兵调矣，川兵调矣，狼兵调矣，御营遣矣，秦、晋诸省主兵又不待言，但是必借西戎、北狄之兵而后可用耶？为将之道无他，志在为国，则不唯功成，而身亦繁华，志在贪财好色，则不唯师徒丧，而首级亦岂能全？求将之道无他，精诚在家国与封疆，则奇才异能之人崛起而应之，结习在馈送邀名与报功升爵，则外强中干与性贪才拙之人丛集而应之。连敖坐法，而俯视滕公；秉义将刑，而缘逢忠简。皆精诚之所召致，今古岂相远哉？

凡身充里长，必非膏腴坐享之人，皆食力耕耘之人也。杖疮呼痛，狱厉沾身，即暂息室庐，亦嗟叹卧起。麦佳禾秀，那边得来？一里长之身有应管未几，如辽饷、流饷之类，有其数止于十两，而每限捱监点卯，遂用去一两，历点十卯，已用十两，而其数仍全欠十二者；所收散户，本日几分，明日几钱，因称贷无门，皆扯为用费；又或贫乏前甲里长纳数，及此消擢。此郑侠图中刻画不尽者。不唯小民扯为华侈，罢了自朝廷，狱及方伯。下属火票频流，承舍捧来，势同缇骑。戋戋馈送百金，不满溪壑之望。令长任从该管书吏敛贿求宽，甚且掩耳助其不敷。此金不自书吏产业，锱铢取之百姓赋税当中。一度百金，十度令媛，泥沙那边诘问？又不唯书吏扯为华侈罢了。为令父老，清人则橐内必肘捉而衿见，墨人则身责必侈用而广偿。军兴，派来动辄大邑三百，小邑二百，而税契间架摧提，中官王府骚扰又日新而月盛。茧丝无术，鸡肋难摈，既惧鼎器之轻投，又恐迟吝之贾罪，挪借现在赋税，以解燃睫之火，何日何项，以作补还。且压欠之多，总由天启初年，有司急欲行取，尽挪次年，本年之数，以足前年，先前年之额，相承十六七年。累官累民，病痛尽因为此。

若夫制虏之策，最早屯田。今之议者，先议清屯。夫北方自云中抵山海，东方自成山抵蓬莱，荒闲生谷之地，广者百里，促者十里，瀰望而是。近年又增以兵过之地，室庐墟而田亩芜者，间亦有之。即亿万牛耜，垦之不尽，必戋戋求百年之前经历数主影占形改之田，而始议耕，何其愚也。

嗟夫，用兵何常之有？守城之兵，妇人孺子可与焉，他不管矣。出战之兵，一村以内，必有勇过百人者；一邑当中，必有智过千人者。遇合招揽，总在一将之身。昔者张宪、牛皋不逢武穆，一庸人之有体力者耳；扈再兴、孟宗政不遇赵方，一土豪之能自主者耳。倘今经略、督抚，日廑栋焚剥肤于怀，不杂功名繁华之想，血诚达于上帝，格言誓于军前，而草泽豪杰不起而应之者，岂气声感化之理哉！

秦抚南征川戎，北戍西安，崛起寇盗，促入栈中。朝中会推才望，得一人而督五省。乃五省总督之兵法，有抚无征，意谓坐待功成。不期汉中掠尽，突栈而出，五省之寇，气合声连，此秦、晋再繁之寇也。

夫寇盗即半天下，其真正杀人不厌，名盗不羞，斩绝性善之根者，百人当中三五人而止。开初犹怀不忍之心，习久染成同恶之俗，业为不善，终不成反者，又二十余人而止。其他主谋莫可如何，中悔无因革面者，尚居非常之七也。

晋抚无能，只怨秦盗之祸邻，不思晋兵自堪战。河东州邑，贵如公卿世宦，富如盐粟巨商，斑斓繁华，垂涎远迩。受辖受窘，百姓经年恨怒，乘寇至而思反之，或自起一队，或投入彼中。本日百而明日千，盗日增而民日减。名埋姓没，火与兵连，此晋地初繁之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