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的脚步本是有些轻浮,但瞥见了他的背影后,不由地放低了脚步声。那公子也未转头,说道:“你坐罢。”
黑衣公子将手中热茶往地上一洒,嘲笑道:“再不甜,它也是个瓜。”
喜娘心头一颤,小步走至公子左边的软垫旁,屈膝跪下,一时也不知说甚么。她带来了一把琵琶,在一旁用指甲轻碰到琴弦,琵琶便收回沉闷的响声。
喜娘低头道:“公子何必夺人所爱,我们青州有句古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喜娘放下了琵琶,道:“喜娘献丑了。”本来她就是欢场上的人,常日里唱得最多的不过是朗朗上口的艳曲,暖场子用的,可那一日,她就俄然决定不唱了,改唱别的她不特长的。她悄悄喉咙,唱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如此,清唱了三遍。
“那你呢?青州城里与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你放着情投意合的朋友不要,非要进宫做甚么?”喜娘问道。
晏如又道:“你还这么年青,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晏如没有说话,在宫里,统统都是陌生的,俄然赶上一个故交,赶上一个在宫外熟谙的人,一时感觉有些恍忽。
晏如俄然想起了甚么,问道:“喜娘,听闻你是均容班的出身……又怎会……”
她一听,能包下十条花船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能惹的主,少不得谨慎对付。她这才听话地换上裙子,重新开匣补妆。
晏如稍带讽刺道:“你那里是从良了,的确是光宗耀祖。”
曲毕,喜娘向他行了个礼。那公子展开眼睛,推开了窗户,向远处的风景了望,他仿佛看到了甚么不成思议的气象,神采非常奥妙。很快,他就带着一抹轻挑的笑,扣下了船帘。
喜娘感觉甚是荒唐,但她也有了一种向来未有过的感受——一种对将来的预感,有应战性的预感。她承诺道:“喜娘愿为公子效力。”
喜娘低头痴痴地笑道:“我原觉得我喜娘算是赶上了让我从良的朱紫,谁推测他竟是大齐的九五至尊。”
她不耐烦接过衣裙道:“张妈!覅吵!”
喜娘见过的男人不下数百,却没有见过一名像他如许的,能披发着令人堵塞的危感。他却漫不经心,一只苗条的手握着青色的茶壶,当真洗着茶,黑发束在脑后,梳得草率,发丝跟着窗外吹来的风轻柔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