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滇王的寿辰紧锣密鼓地筹办着,那边厢,中都城的皇宫以内,却有一小队车马正趁着夜色从常日里运送肮脏之物的偏门熟行了出来,超出护城河,急冲冲朝着西边而去了。
燕戈行若真活着,也只能用那把久未现世的流云剑,一刀刀砍出本身的天下了。
很久,他又将天瀑剑重新放到了桌子上,口中沉吟道:“经那一战,他如有幸生还,也该有资格具有流云剑了吧。”
那年青人被脱得只剩下一件的长中衫,长发自额角散落下来,有力地耷拉在右眼处的玄色眼罩上。他双唇乌青,多年前霞岚湾一战身受数创,又沉入海中好久才被打捞上来。这些年来,若不是骨面人隔三差五为他运气续命,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但是,这统统却只不过是滇王想让世人看到的表象罢了。
仿佛生根于云雾当中的滇王王府西北,有一座立于绝壁峭壁之上的亭楼,那座只要一条凿在峭壁上的石路可达的亭楼名为绝生,取绝处逢生之意。传闻,那是滇王慕容端的贴身保护骨面人的住处,巨大一座亭楼,除他以外竟连一个用人也没有。
他又想起本身当年救魏九渊的景象来了,当时,一夜间家破人亡的周七妞被军机营的人追杀,两只鞋子跑丢了一双,浑身衣服皆已摔烂,若不是他脱手相救,恐怕早已成为枪下亡魂了。
床边的香案上,龙纹熏炉里燃着一盘骨面人亲手制作的药沉,袅袅青烟自鼻孔吸入,沁民气脾。熏炉一旁摆着从常牧风拇指上褪下来的墨玉扳指和师父的灵牌,扳指在霞岚湾海战中替他挡了一剑,裂了一条细缝,却没有断裂。也不知常牧风何时才气醒来,把它重新戴回击上。
说到底,他骨子里就对魏九渊和常牧风这类举目无亲的人惺惺相惜。
喂完了参汤,老者替常牧风关好房门,徐行行到了绝生楼最高一层,他推开一件密室,走进房内,用一支极细的鼠毫笔写了一封详细记录着滇王比来来往的手札,塞进一根细细的竹筒当中,朝着窗外吹了声口哨,唤来一只夜枭后,绑在它腿上,迎空一扬,那夜枭便扑啦啦向着中都城的方向飞去了。
只不过,他也像流云剑普通,长久地消逝在了江湖当中罢了,假以光阴,携剑返来的他定是要平绝天下的。
“为甚么要救他呢?”
夜枭双翼之下,墟余山上的王府当中正在筹办滇王的五十大寿,各宫各殿以内灯火透明,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
昭文帝曾经说过,有朝一日,等燕戈行有了把握流云剑的才气,配得上这把剑时,流云便会重见天日。
骨面人往铜炉里填了些无烟柴炭,兀自摇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恐怕不但仅是想让他帮燕戈行那么简朴吧?”
马车两旁的布帘拉得严严实实,也不知车里坐的甚么人。
他转过身,向着东北方中都城的方向望去,当年本身亲手从邙山青阳派偷来的那把流云剑现在就藏在固若金汤的皇城当中。
又一次帮常牧风疗完伤后,骨面人将常牧风扶躺在木榻上,望着窗外连缀不断的墟余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口中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师弟如何了?”
他笃定地以为,燕戈行必然没有死。
他将苦涩的药汤喂进常牧风口中时,一向盯着他的嘴唇,却没有瞥见常牧风右手的食指微微勾动了一下。
既然当初救了他,即使他已是个活死人,凡是另有一口气在,便不能放弃。他总感觉常牧风第二天便会醒了,如此来去,便有了第二天、第二个月、第二年……
绝生楼中无蜡无炬,只要从窗外射出去的蓝红色月光一束束投射在青石砖铺就的空中上,木榻之上,一名长袍老者盘腿而坐。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副阴沉森的象骨面具,现在正捻动平放在双膝上的手指,口中振振有词。月光之下,他蓦地昂首,双手变掌向前平推而出,打在坐在身前的一名年青伤者后背之上,帮昏倒不醒的他运气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