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栝本也想跟着出来,见屋里有很多女客在买布匹,便跟严清怡说了句,“我在内里等你”,赶紧退了出去。
入夜得极快, 过得一刻钟, 鸽灰的暮色便层层覆盖下来。
对仇人就是这么冷冰冰,敬而远之的模样?
可在孝中,还笑得那么高兴?
严清怡大吃一惊,“你到罗府去了,罗阁老请你去?”
会同馆附属兵部,专门欢迎外埠递送公文以及进京公干的官员和人马,与林栝一同的别的三人便住在那边。
严清怡沉默会儿,昂首叮咛道:“那你做得隐蔽些,别被人瞧破踪迹。那些官员之间错综庞大,说不定偶然中就招惹了谁。”
要跟她一起逛铺子,下馆子,凡是她瞧中的,都买给她。
严清怡正摇着团扇扇风,闻言手中便停了下,“罗阁老说甚么了?”
严清怡点了灯, 把菜一样样摆在饭桌上。
林栝沉声道:“没说甚么特别的,还是潘清那一套说辞,禄米仓存粮不敷,各地糟粮还没运来,好说歹说总算承诺七月中旬必定会派发粮米及冬衣。”
林栝已经猜想到几分, 因为夙起时,他看到严清怡在泡发冬笋和香菇, 还说出去买粉丝跟豆腐皮。
说话时,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背上暴出条条青筋。
七爷瞧见了,心头一软,低低叹一声,拿起那摞纸问道:“你画得都是甚么,倒是说句话?”
三伏天,便是干坐着也会感觉热,她却在这狭小逼仄的厨房繁忙。
连续串的题目几近让严清怡没法抵挡,只能笑着问道:“你们掌柜的可在?”
得亏还记得本身救过她。
京都的粮仓有两个,在东直门大街的是京仓,也是内仓,专贡皇室用粮,每年十八万石洁白好米,由姑苏、常州、嘉兴等六府供应。在通州的通仓称为外仓,由各地通过漕运进京,供应官员及军士用粮。
林栝情不自禁地抬手触一下她脸颊,但觉手指所及之处,肌肤柔滑光滑,忙不迭地缩返来,敛住心神轻声道:“就听你的,多汇集些证据,罗阁老不倒,潘清就会有所依仗,此次我不但要扳倒潘清还要拉罗阁老上马。”
刚探进头去就感到一股清冷的气味劈面而来,想必屋里摆了冰盆。
林栝笑着应道:“好。”
她穿戴银条纱袄子,湖蓝色罗裙,墨黑的长发挽成个圆髻,用根银簪别在脑后。除此以外,周身高低再无金饰,看起来非常素净。
严清怡洗刷完碗筷后,已经换上了出门衣裳,听到此言,对着镜子拢了拢鬓边碎发,感觉没甚么讹夺之处,笑一声,“这就走吧,隆福寺的素斋每天都有定命,去晚了怕卖完了。”拿起画好的图样用木匣子盛着,再用承担皮系好,脚步轻巧地走了出去。
想必是吊坠或者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说话间,便走进之前的账房。
“不准乱发言”,严清怡嗔一声,止住他,内心倒是既羞且喜,又模糊约约有些酸楚,如果,如果中间没有隔着罗振业该有多好。
厨房里烟气环绕, 春兰在中间切淮山, 严清怡蹲在灶前烧火。灶膛里火苗正旺, 将她的脸映成金红色, 漫衍在额头上的汗珠,细细碎碎地闪着光, 很快堆积到一处, 顺着脸颊滴下来。
她足有一年多未曾来双碾街,明天突发奇想要过来看看,如何恰好与七爷碰个正着?
严清怡盛出来四碗白米饭,对林栝道:“菜端来端去的不便利,归正没有旁人,不如就在一起用吧。”
七爷翻一张,她讲授一番,直到一摞十几张纸尽数讲解结束,七爷把纸交给芸娘,“你选几张好的,先做出来看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