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仍旧不搭话。
仿佛还是在罗府,她冷着脸怒斥失手打碎瓶罐的小丫环;又仿佛是在监狱,一世人围住苏氏哀哀地哭;一晃眼又是在阴沉森的柴房,满脸横肉的婆子撸起袖子一掌掴在她脸上,“再让你手贱,还敢不敢吃里扒外了?”
她这般刚毅柔韧的人,要不是碰到极其难之事,怎会等闲在人前落泪。
林栝看到她,较着吃了一惊,瞋目看向李实。
严清怡内心“格登”一声,游移着上前问道:“娘,姨母他们走了?”
薛氏扯着她袖子催促,“快,给表哥赔个礼。”
严清怡却好似置身冰窟,从内心往外丝丝透着寒意,没有一点温度,也找不到能够暂歇的去处。
李实对劲地对严清怡道:“府衙的人就没有我不熟的,想找谁一句话的事儿。”
有了前车之鉴,严清怡底子不敢信赖他,眼角扫过树荫下挑着箩筐卖西瓜的几个农夫,渐渐往那边挪动。
严清怡毫无眉目。
他与罗雁回称兄道弟, 在罗家白吃白住两个月, 然后一本状纸洋洋洒洒写了四页, 将罗家害得家破人亡。
林栝踌躇数息,揽住她肩头,安抚般悄悄拍着。
两相对比,不是他又是谁?
过得半晌,严清怡渐渐止住泣声,看到林栝胸前被濡湿的一大片,赧然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两人一起紧赶慢赶地归去,见客人已经分开,空荡荡的厅堂里只薛氏一人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走在街头,看着行人来交常常,严清怡心底一片茫然。
正烦恼着,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接着传来个戏谑的声音,“老远就看出是你,公然没有认错。”
陆安平害她家破人亡,她怎肯跟他赔不是?
严清怡懵在本地,脑海里狼籍如麻,一时竟辩白不出身在那边。
只是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林栝摆布看看,柔声道:“前面不远有家茶社,我与店家熟悉,去那边坐坐可好?”
林栝体味严清怡,她顶着北风在街上叫卖绢花时没哭过,她补葺房屋忙得焦头烂额时没哭过,她被李实强掳到马车上也没有哭。
在这个处所遇见他, 并且还是此生的表兄?
四周张望下辨明方位,严清怡抬脚朝府衙走去。
薛氏也板了脸嗔道:“阿清, 到底如何回事, 哪有如许跟表哥说话的,还不快赔个不是?”
她另有林栝,能够去找林栝。
严清怡忍俊不由,脸上泪痕犹存已是笑靥如花。
因近中午,茶社里客人并未几,只三四桌。
记得二哥罗雁回曾说他直率豪气,数次催促他长进;父亲也曾夸他若东风沂水。
严清怡顿时想起做好的那身衣裳,开口道:“前次做的衣裳长了,转头给你改一下。”
严清怡甩开薛氏的,提着裙子冲出门外。
严清怡只作没闻声,沉着脸朝门里张望,没多大会儿,林栝高瘦的身影就呈现在视野里。
也说不清如何回事,一见到那身熟谙的靛蓝色衣衫,严清怡心中诸般庞大的情感尽都变成了委曲,鼻头一酸,眼眶便溢满了泪水。
“不消了,家里来了客人,想必阿昊也该归去看看,我先替他告两天假,我们一道归去。”
陆安平约莫二十出头,穿件雨过天青色的直缀,中等身量, 刚正脸儿, 眉宇疏朗唇角开阔,既有文人的温文尔雅, 又模糊透出一股豪放气势。
林栝笑道:“不消耗事,来岁就能穿。”低了声音问,“你现在好受些了?”
陆安平更是懵懂,惊诧地问:“表妹为甚么如许说?明天当然是我跟二弟言语不当冲犯了表妹, 可总不至于两面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