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着脖颈看了半晌,远山喃喃道:“这是······仆不认得这是甚”
本来不是掉,是偷。九公子斜了眼远山,勾唇道:“这上头写的是···月朔十五”
九公子身量高挑,比远山要高出来半个头,远山只好踮了脚伸长脖子去看他手上。摊开来长不过半尺,宽不过一寸的纸片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这还用得着问么?”九公子回身在矮榻上坐下,一手捺了之前仅画了几笔的雪景图,另只手从蟠龙团月的笔筒里抽出支羊毫笔,这个架式,天然是表白说话告一段落。
过了半晌,九公子将纸片叠了纳进袖子,转眸看了远山叮咛:“北边儿不是送过来几车狐皮大氅么,去库里挑几件儿,嗯·······送藤花巷子去”说到这里,勾了勾唇角“浮云山上的梅花想必开了,月朔去正合适”
这类笔法,两百年前盛极一时,而后才由此演变出正楷,小楷,再厥后,又构成草书行书······纸上的字,古拙当中隐含锋锐,仿佛如利剑似铁戟直欲透纸而出。
说龙飞凤舞也不太贴切,只因为这四个字不是草书更非行书,而是蚕头雁尾,周遭藏露,横势扁出的隶体。非但是隶体,更是古隶笔法。
风势渐小,雪却越下越大,先前指甲盖儿大小的雪花,此时竟像扯碎的棉絮,一块块一片片,纷繁扬扬洒下来。北斗掀了布帘子看看外头,咂舌道:“幸亏明天买了碳,要不成如何过”
这下子韩嬷嬷傻了眼,巴巴瞅了谢姜道:“明显老奴就掖在衣衿里哪!如何会丢呢······?”
就一页纸叠成半个巴掌大的小块儿,从院子出去到酒坊,又要走路又要坐马车,掉到那里都有能够。谢姜捞起铁钎子捅捅碳盆儿,细声安抚道:“丢了也不打紧,上头就写了四个字,就算別人捡到了也看不懂,嬷嬷别想这个了”
远山乜斜了管事,沉声道:“管事莫非冻胡涂了么?谢娘子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何能让你呼来呵去”说了这话,扭过脸来向着北斗拱手揖礼道“女人,大冷的天,九公子特地挑了几件裘衣给娘子送过来”
远山呆了一呆,恍过神来忙揖礼道:“是,仆这就去,不过要送裘衣······单送谢娘子不铛铛,不如伉公子一家都送?”
王九垂眸看了会儿纸片,再抬开端来时,一双眸子竟然灼灼跳亮“这是古隶,百十年前的字体,现在写的字便是······”话说了半截儿,皱了眉头问“这真的是老妇人衣袖中掉下来的么?”
屋子里暖意融融,雪花从半敞的窗扇间飘出去,刹时便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九公子一时没有开口。
玉京拎着把扫帚道:“缩屋子里做甚么,还不过来铲雪,等明天说不定又下多厚呢,快点”北斗嘻嘻哈哈拎个铁铲子跑出来,刚迈下木阶便“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玉京忙扔了扫帚跑畴昔。北斗哎呦哎呦叫的欢实“哎呦,雪这么厚,咱俩个扫到甚么时候,寒塘呢?叫寒塘也来,另有新月,她力量大”
这边儿管事着仓猝慌转头喊人,玉京回身跑归去腾罗处所,大门口便只剩下远山和北斗两个。远山伸着脖子向正房瞄了两眼,抬手压压竹笠,看了北斗小声道:“月朔那天······嗯,公子要去浮云山赏梅花,谢娘子去么?”
院门只开了一人宽的裂缝,两个丫头只看得见管事,那里晓得门外另有人。北斗干脆推住门板摆布一敞,便瞥见管事低头躬腰,唯唯诺诺道:“公子,请稍候半晌,奴去叫谢娘子”
远山悄没声儿的退出屋子。
上一次去王家老宅,先是门口堵着进不去,厥后路固然通了,又因为崔氏在王老夫人身边奉侍,谢姜与王馥两人去了积玉亭,曹嬷嬷和几个丫头都没有进得去大门。这时候乍一瞥见远山,北斗忍不住指了他道:“如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