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红彤彤的半边天，黄橙橙的光镀在屋顶，远远看去像是屋里挖出了金子。椅子上的人抖了一下，像是被冷醒了，又像是被甚么惊醒的，但也就只是抖了这么一下子，连眼皮都没翻开，师爷椅慢悠悠的又开端摇起来。她脚边的半球，仍旧一动不动。
孙小瘦子见她要了，内心欢畅起来。脆生生问道：“先生还难过吗？”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歌声悄悄浅浅，似哼似吟，歌词含含混糊，听不逼真，那歌声漂渺，嘤嘤哦哦，像是从很远很远或是很深很深的处所传来，谷堆上的人闻声了结一下子僵了身材，正要送进灶里的柴“啪”的一声被人折断了。
她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看着天——“我不消你还了，你走吧。”
“与我何干？”
“嗯。”
玄色的人也没挣扎，伏在他身上，仔细心细打量他，问道：“你是妖怪？”
篱笆院子外不知何时站着一小我，穿戴一身净水白衣，望着院子里椅子上的人笑。眼睛的色彩太深，看不出来是个甚么意义。他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响，明显应当闻声了，椅子上的人却没睁眼，师爷椅摇得更见轻松高雅了。
又见脏兮兮的一群人苦兮兮的望着她。
“先生家的小乌龟死啦？”又有人吃惊地瞪着两眸子子，声音老高。
村庄东面儿是村庄的繁华热烈处，一群孩子咋咋呼呼跑过，顺手拔了张家老头刚淋上蔗糖的红山查，一人一口，一口一个，软软的还带点儿温度。张家媳妇儿拿着扫把追出来了，大嗓门从村东这头响到那头：“……糟心孩子，谁呀谁呀？！谁起得头？！就不怕糖黏牙糊了你的嘴？！！…………”
女子隔了好一会儿才展开眼，神采像是没睡醒，茫然了一会子，眼神垂垂清澈，她看了看地上两只朝气勃勃的乌龟，笑了：“唔，大的留下吧。”
“好。”他起家，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灶房。一人淘米切菜，一人劈柴生火，说话声没有。
一上午畴昔，全部村儿的人都晓得村里教书先生家的小乌龟死了。
男人立在她身前，俯下身去，手要抚上那脸时又顿住了，起了身，手这么一挥，中间就多出一把师爷椅来，他躺上去，噙着笑闭了眼，慢悠悠的也摇起来。
“……老母鸡鄙人蛋呢，别从那边走……”
没过量久，椅子上的人呼吸放缓了，师爷椅摇着摇着不动了，几只麻雀飞来，啄了啄还没熟的樱桃，摇摇脑袋，甩了黄疙瘩，扭过脖子看了看，又跳到另一枝桠上去了。这便是真睡着了。如果她晓得自个儿守了大半个月的樱桃被鸟儿叼了还不给气死。
“不还，会死。”
女子兀自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口里小声自言自语：“……可不能好人家道行……”她从他身上爬起来，他也没禁止。理了理衣服，她望着人说道：“既然如此，你报了恩便走吧。这屋里没住过男人，你也别坏我名声。今后我还要出嫁的。”
她揉了揉手臂，锤了锤僵了的腿，望着天上姹紫嫣红的云霞，问道：“你是谁？”
“还债的人。”
“就阿谁每天陪教书先生晒太阳阿谁小牲口？哎哟，不就死只乌龟嘛……明儿个俺下河帮先生捉一只返来……河里多着呢……”
中间的师爷椅渐渐摇着，不见停下。
挨家挨户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从村东一向飘到村西。
“你叫甚么？”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