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殿中跪坐了两天两夜。
忽而摸索着清算了青衫,极力挺直了身子,朝着火线三清神像恭恭敬敬施礼。
他长叹一声,伸手抚上池青玉颤抖的背,“既然如此,你的剑,我现在便收回……”
临下山之前,遵循池青玉本身的要求,神霄宫众报酬证,师尊为他亲授符箓,戴上冠巾。
此时顾丹岩等人悄悄站在殿外,望着他孤寂背影不忍出言,寂静当中,模糊听得在那暗淡殿中传来他的寒微吟诵。
素华素怀每次端去的食品,池青玉一点都没吃。第三天傍晚时分,莞儿哭着求海琼子号令小师叔用饭歇息,海琼子感喟着取过一杯清茶,交予给她。
与湘楚之地比拟,岭南的夏季要暖和很多,即便如此,当他们回到罗浮山下时,山风亦是有几分阴冷了。上山的路并不好走,顾丹岩扶着师弟,总感觉他行动间比之前要迟缓。
那声音几近轻不成闻,还带着嘶哑,虽断断续续,却始终不断。
“不要去打搅他。”海琼子低声说着,走到了大殿门前。世人神采焦炙,但见徒弟发话,便只得缓缓退后。
他的手指生硬而伸直,一旦触及她的肌肤,便很快地移开,仿佛在害怕着甚么。
“当日我教你练剑习武,开初只是想让你身材好起来,但看你很有天赋灵性,便感觉你不该就此藏匿。”海琼子撩起长袍,坐在了他身边,“你现在说不要这剑,我也不会起火……只不过,你是痛恨这古剑,还是痛恨本身?”
“没有效!没有效没有效!就算会剑术又如何样?!始终都没有效!”他像疯了一样,抓住剑鞘的双手狠恶颤抖,忽而又将剑重重放在神像前的案几之上,本身则用尽尽力伏在案几边沿,手指紧抓着香炉中的灰烬。
池青玉渐渐撑起家子,他的手指间,沾满细细碎碎的香火灰烬,落了一地。
海琼子看着池青玉的背影,他这个冰雪为心长风为骨的小门徒,现在好似只剩了一个伤痕斑斑的躯壳。
“青玉!”顾丹岩在前面急追。池青玉涓滴不知留步,这山路对他来言并不陌生,但蔓生的草木不时会绊住他的脚步,池青玉却好似没有任何感受一样,虽行进困难,仍然沿着石径不断往前。
“我不该该下山!”池青玉将脸埋在暗处,迸收回沙哑的声音。几天来,他不眠不休,海琼子本觉得他已经有力支撑,但他现在却仿佛扑向火焰的飞蛾,要耗尽最后一点力量。
“青玉,你不要这剑了吗?”海琼子俯身,将古剑悄悄放到他手中。
推开沉重的大门,那熟谙的松香拂逸在身边,池青玉浑沌的心神仿佛刹时被击碎。他几近跌进了大殿,摸索着跪行至神像之前,手指触到了冰冷的空中,再往上摸,便是以往焚香祷告之处。
自从他与池青玉为了蓝皓月而再度下山,事情便垂垂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想来是他们已经收到顾丹岩传回的手札,晓得了在池青玉身上产生的统统。虽如此,世人见到他双眼之上的白布亦是一惊,脸上充满痛苦之色。可池青玉却不顾世人的呼喊,挣开了程紫源的手臂,跌跌撞撞奔上石阶,伸手摸着朱漆大门,怔了一怔,随即朝着平素清修打坐的大殿而去。
身后有人渐渐走近,莞儿抽泣着回身,海琼子手持着那柄青白相间的古剑来到了神像前。他须发皆白,一贯含着笑意的眼中也模糊带着沉重之意。莞儿低头站起,冷静退到了门口。
顾丹岩一怔,低头跟在后边的莞儿也惊诧,“小师叔,如何了?”
血早已干枯,泪更不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贾鹏芳的《睡莲》,感受比较合适现在的氛围,有兴趣的话能够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