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丧事邻近,又是生着病,怎好做此不吉倒霉的悲语?
黛玉想到眼热处,对着窗外一片茫茫白雪,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妈......”
黛玉传闻以后,凝睇着剩下的稿子,久久入迷。
叫完便岑然泪下。
黛玉惊得站了起来,忙问详情。
黛玉到了潇湘馆,固然和宝玉离得远了,走动不比畴前便利。但是胜在空间宽广,环境清幽,做甚么都自在,行动间也不必虑及扰了外祖母,竟然更觉顺心。就临时放心养病修身。
而府里为元妃元宵探亲之事,又宫里来人,上高低下忙成一团。就算是平日心疼她的贾母,也焦头烂额地,故而不过叮咛了请大夫,又责令下边的人多加看顾罢了。
雪雁苦着脸道:“刚才,先是宝二爷人事不知,满嘴胡话。府里正急得一团乱。然后我过来报女人的时候,就见琏二奶奶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闯进园来,吓得大伙都躲呢!”
黛玉因那日病中写稿痛哭,损了精力,连续七八日,都没甚么起来的意义。只是宫闱之严肃难挨,少不得去见过这位乳名元春的昔日贾家大蜜斯,本日妃子。
黛玉念及此,想到平生出身,家里七小我,六座坟。她顿时悲观一片,对着那半部决计给了好结局,以纾前文女儿悲苦的稿子,叹道:“世人都爱大团聚。我却何必学世人?我如许一小我,还学人家何为么‘团聚’不‘团聚’?”
屋内黛玉听到响动,也懒怠去想系那个来过。因病中无聊,自取出半部残稿来检视,看到此中母子伉俪一片合乐处,不由想起守岁的时候,王夫人对宝玉的拳拳保重之情。
这一写,前面再看,竟然比本来大团聚的结局要高深数倍不止,此时亦不必提。
何况都城不比江南,到这时节,老是天上飘摇着雪。每逢落雪时节,黛玉就有些挨不住。
因一贯秀出世人的薛林二人,少了一名,倒是宝钗独秀了。
黛玉因爱潇湘馆中竹林盘曲,雕栏隐此中,就选中了潇湘馆。宝玉选中怡红院,宝钗住了蘅芜苑。其他姊妹自有去处不提。
侯门公府,自热烈不提。
正想到此处,便听雪雁慌仓猝忙跑出去,喊:“女人,不好了!不好了!”
但是母亲的手,是热的。劈面吹来的雪,倒是冷的。
门里门外,一时之间,除了她的咳嗽声,只要雪落的簌簌声。
“甚么不好了?”
先是看剧情,哭了一阵,才沉着下来,去除那些情感,只以作文者的身份检视。这才惊觉负气窜改以后,固然悲意过火,但是高深之处,赛过之前很多。
不过厥后的元妃命宝玉、众姊妹题诗之事,就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告病回房。连带元妃都叹了一声:“不幸黛贵体弱。”
黛玉固然有贾母心疼、宝玉伴随,毕竟系贾府外客。看其别人爹妈地喊、叔伯兄弟地论,她为了高大伙的兴,虽只是笑,然罢了经带了三分悲。
这天,黛玉焚香沐浴,弹了一会琴,就以累了为来由,辞走了宝玉。便取出《金龟梦》残稿核阅。
紫鹃正想劝,忽念起:原听雪雁说过,姑老爷和姑太太,都是秋冬之季走的。一时便住了口,又悄悄退了出去。
故而取笔,负气把那些决计团聚之处都删去,只照林若山札记里,以及平时见闻的悲苦,一一照实写来。因满怀萧索悲惨,笔下更添非常令人落泪之处。
黛玉便取了几部西洋书出来,看那些悲剧,暗自忖道:西洋人自古喜好发这些悲音悲剧,固然叔叔札记说甚么希腊罗马开端,就有这常例。我却总感觉不如中国的大团聚。现在一看,却的确有事理。残月倒比满月多惊心之美。夏季“接天连叶”固然明艳,残荷枯叶也有别样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