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或许是这类人,是热诚热血的义士。
洪武三十一年闰蒲月初十,明太祖朱元璋崩,年七十一。同年六月,皇太孙朱允炆即位,号建文。建文帝令各地藩王持续驻守藩地,皆不得入京奔丧。不日,天下大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为独善其身,这大抵是千百年来江湖人所遵守的第一原则。
雷鸣心中只得一个刚毅信心,为了任天长与长空帮,他指天誓日,他义无反顾!雷鸣大步流星,就此远去。
江湖上有很多流派,交叉白道黑道,纵横武林绿林。这些门派有的互为盟友,同气连声,许的是唇齿相依,也有的互为世仇,对相互嗤之以鼻,见面就是未完的殛毙,但更多的时候,这些零零总总的权势,还是甘愿各自为政,老死不相来往。
这一月来,雷鸣与江陵二人各自疗养,扳话甚欢,渐生相惜之感。雷鸣身强体壮,不敷月余,疮伤便已结愈了七七八八,只是江陵仍不时夜中深咳。雷鸣出身江湖,书虽读的不甚很多,但走南闯北也算有所见闻。江陵固然目盲,但谈笑自如亦有远见高见,令雷鸣重生佩服之情,却也不堪唏嘘。
那自觉标少年江陵,亦或许是这类人,是以沉默缔造传奇的人。
花待撷无时无刻不想成为如许的人。不择手腕撤除任天长,掌控长空帮,进而节制全部江北武林,花待撷步步为营,他已很靠近胜利的目标。
不知怎的,江陵俄然想起了这首早已唱至街头巷尾世人皆知的相见欢。小楼昨夜又东风,南唐转眼已亡数百年,宋殁元覆,乃至明初,朝代几番更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红颜改。南唐后主李煜的春花秋月逃不过江水东流,梦回凤阁龙楼,故国不堪回顾,玉树琼枝,旧事不知多少。
“林花谢了春红,太仓促,无法朝来寒雨晚来风。
以是花待撷决定凭借更增强大的权势,作为本身实现野心的筹马。
万籁俱寂中,江陵垂目而立,不现哀乐,曲非白纹丝不动,阒然无声,唯有存亡两音有如空殿绝响,直教人栗栗危惧,仿佛置身于十恶不赦者方入的无间天国。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稀有。江陵仿佛已可必定,急风骤雨之间,这里就即将产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风中,也仿佛有了血的气味。
“彼时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欲成帝业阵容自不能少……”江陵含笑未落,却俄然戛但是止,偏首立足,耳侧微动,呼吸欲急,随即半晌沉默。
江陵亦报以感激一笑:“雷大哥保重,他日再见。”
雷鸣并非痴鲁痴顽之人,顿时明白江陵欲寻之人即在面前,哈哈乐道:“如此数日,好不痛快,待我手刃无耻小人,他日江湖路上,再与兄弟把酒言欢!
雷鸣并不甚晓何谓王权天授,总感觉有些神意,却忆起幼年时不知那边听闻的秦末楚汉风云:“传言汉高祖刘邦为赤帝之子,太祖天子出身濠州钟离,距刘公之沛县不远,想来建国辟世之人大略类似。”
亘久的沉默过后,江陵扬长而去。
“咳咳……”江陵几声轻咳,无顾他方:“长夜难懂,匿身于此,不过贪得一时性命。”
帝尤爱驸马梅殷,私召嘱之:“汝老诚忠信,可托幼主。” 后复出遗诏授之道:“敢有为天者,汝讨之!”
江陵耳闻雷鸣步声渐逝,仅在斯须眉宇间仿佛略现慰然之色。
帝感寿限将尽,遂立遗诏:“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无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前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天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表里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