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唯唯应诺,送二人出了抱厦。
这隆福居原是侯府偏西的几所屋子,只因二老爷年幼时突发恶疾,高烧不退,老侯爷亲为其求医访药也不见好,后有个道人化缘而来,出言点化,须书‘隆福’二字于匾额,悬于正堂方好,老侯爷将信将疑,公然救回二老爷的一条命。
青杏方笑道:“我家太太见落了雨,气候转凉,想着三女人前儿个受风寒尚未病愈,怕再着雨气,又添一沉痾,一时放心不下,想要过来瞧瞧,如有不适也好早早儿的延医请郎中,只刚好又在大太太那边说话,路远不便过来,才打发我们来。”
未几时,世人已踏下台矶进了屋檐,周氏一贯谨小慎微惯了,并未敢摆架子,反迎了上来。
三夫人乃是宣德候杨受成之女,此次天子施恩,准三夫人能够随军往宣府,故而家中宿务由四夫人掌管。
对比之下,瑾姨娘所出的四老爷徐兆佳却差能人意,平时贪花好色,糜费无度,全无半点气象。
品红知她性子一贯霸道,遂将手中的承担往前稍递了些,道:“我家女人这几日连着刻苦药,想起吃城西的酸梅,委了小张管事去办货时捎了半斤返来。”
梁妈妈却已站起家迎畴昔,拿了榉木衣架上的对襟水田衣在手,为床上的小女孩穿衣裳,嘴里念叨着:“女人怎地睡了这一小会儿便醒了,”说着话伸手在小女孩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面上暴露些许忧色来:“不幸见儿的,总算是退了烧,老奴这就去禀告太太。”
这丫头抱怨声越来越大,将药铫子旁打打盹的老妈妈吵醒,那妈妈便出言打断她道:“快别再说这些话,叫太太和女人听到了,没的惹她们娘俩儿悲伤。”
要说三老爷徐兆宽袭爵,也不但只是凭靠出身,真定郡主教子有方,徐兆宽与徐兆瑞均品德才学上佳,徐兆宽蒙祖荫入朝,一起做到兵部侍郎任上,五老爷徐兆瑞进士落第,因哥哥在朝为官,遂放了外任。
二门处,一个十二三岁一个身着紫绮短襦,素面长裙的丫头正艰巨在雨中行着路,手中打着的油纸伞被暴风吹的半偏,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却还顾着另一只手里抱着的粗布承担。
又说二公子没多久因高烧烧坏了脑筋,心智远不及凡人。
这妈妈乃是周氏的奶妈妈梁妈妈,有着自小到大的情分,再亲厚不过,因周氏要亲身顾问小少爷,才派了她过来,自是极其慎重安妥的人。
品红瞧见如此,更觉心中窝气,几步走至熏笼旁拿了换洗的洁净衣裳,掀帘子进了隔间,嘴上抱怨着:“都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本来此话不假,现在这府里,竟都姓起姚来了,”那声音穿过帘子透出,语气中仍尽是忿忿不平:“真论起来,我们老爷才算是嫡出,四老爷不过是庶出,现在太太对着四太太手底下一个丫环竟都要陪起好儿来……”
真定郡主嫁入府后,倒也乐的不管不顾,只相夫教子,筹划侯府中馈。
靠南窗支着一个小银吊子,咕嘟咕嘟煮着药,一个豆青色衣裳的老妇人守在一旁,昏昏欲睡,统统都是那样老气沉重。
青杏方才收了话头,对甫捡起伞来的品红说道:“原是我家太太去大太太那边说话,聊起女人的病来,又见落了雨,便打发我们来瞧女人。”
她共同着很快穿好了衣裳,渐渐迈着小短腿走到窗口,望了望窗外渐收的雨势。
巨大的安庆侯府像一只斗败的巨兽,温馨地伸直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