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然道：“那是因为我早知陛下会无恙，陛下从小习武强身，顾某挑的刺客恐怕底子不是陛下的敌手，你看这不？他都能被皇后一招礼服……”
“父亲……不取吧……客岁的灯，还是由它挂着……”
顾清宁从正堂走出来，瞥见了他，心中凄然。
顾清宁如有所思，昂首靠近她，低声道：“方才有殷家人来，请父亲去见一面，我想大抵是今晚的事成了，殷大夫还要跟父亲筹议以后的安排……”
那是客岁上元节时，他与沈岚熙一起挂上的，铜球中有沈岚熙写下的祷语。
顾清玄咳嗽了一下，“清风，大过节的，不要讲这些，多绝望。”
他深思了好久，抬起竹竿，又放下，几次来去。
刚开宴不久，先前顾清风担忧他们因为顾清玄缺席而兴趣不高，就一个劲地逗乐他们，在席上惹得江弦歌都笑得花枝乱颤。
……
他没有直接出来，而是找来杆子，走到廊庑下，在第一盏灯下停驻，久久凝睇灯笼下吊挂的铜球。
只是这一个上元节，谁都没有提起挂灯祈愿，没有人忍心将客岁挂上的灯拆下，仿佛客岁落笔，此生已成定局，那一个个小巧奇妙的锦绸花灯，已是人间遗言。
“……我跟徒弟师兄他们都觉着奇特得很，那商丘离长安多近啊，想来应当是充足之乡，但当时所见倒是满地饿殍，更糟糕的是那一带都瘟疫肆行……对了，听我去青州走镖的师兄说，那边也有很多饥荒之地，民不聊生啊……另有……”
佳节又至，年复一年，得把旧灯取下来挂上新灯了，可客岁的岚熙祈愿的又是甚么？
他转头，放下竹竿，木然点头：“也好……”
商谈完后事，马车又绕到了离顾府不远处，顾清玄下车告别，走之前想起某事，对殷济恒拱手一礼，道：“都差点忘了，恭喜大夫，李昭仪以身护驾有功，受旨册封为妃，有宠妃在宫中，殷家幸甚！今后更添繁华！”
家家阖家节庆之时，长安街上有一辆漫无目标地游走着的马车，马车中点了小而敞亮的灯烛，两人相对而坐，皆露笑容。
“如许的话……”顾清玄点点头：“临时如许吧。藏好就是。陛下是把这桩行刺案交给刑部详查了吧？”
殷济恒行礼道：“这还是拜顾贤弟所赐啊！殷家局势全仰贤弟策划！”
江河川受过他们的敬茶以后，便一向拉着顾清风的手问他这几个月在外如何如何，顾清玄进堂时，他们的笑声间歇，因为顾清风正讲到他返来的路上迟误的启事。
顾清玄回到府中，走入前院，看着灯烛透明的正堂，北风拂过身侧，而面前是一室的暖和，朗朗笑声，恍若旧时。
父女俩进正堂时，已换上了欢乐的笑容。